第二十七章 黑水之城

黑水城坐落于甄武国东海湾，地势三面环海。

百年来，在甄武朝廷的倾力支持下，黑水城从当初的一片荒芜，渐渐变成今天这座终日车水马龙、港口往返无数渔船商船的繁华大城。而那黑水大阵，便犹如一只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潜伏在这黑水城中。

今日的黑水城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热闹，唯一的一座城门依旧人来人往。城门口把守的卫兵手持兵器，看似对出入城的人群盘查不严，但是如果有人稍加留意便会发现，这些士兵们不同以往，不仅个个器宇轩昂、眼神凌厉，而且周身上下更是隐隐散发一股逼人的气势。

尤其是他们的眼神，好似利刃一般，扫视着往来的人们，似是想要发现些什么。

一直以来，黑水城节度使管剑平总是郁郁寡欢，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将近十年了。他虽修行多年，道行精深，但一颗俗世的凡心却不曾消减半分。当初，为了追求荣华富贵，他曾不择手段，背离师门教诲，做下来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本以为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与一片对甄武朝廷的赤胆忠心，便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到后来才发现，甄武朝廷根本不信任他，说是让他管理黑水城，镇守黑水大阵，其实是画地为牢，将他当成了囚犯而已。

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想来自己多年来仕途不顺，多半还是因为他布衣出身，朝中没有靠山所致，倘若自己能巴结上朝中某位大员，平时没事在陛下耳边替自己说些好话，自己何愁如此。每每想到此节，管剑平不禁长吁短叹，却也只是徒增胸中郁闷。

而此时，管剑平正恭谨地站在门外候着，面色虽然古井无波，内里却是心潮澎湃。屋内的两人，都是他平日万难一见的大人物，但凡他能攀上任何一方的高枝，想来他未来的仕途定然是步步登高。

管剑平心里如此盘算着，嘴角上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抹得意的微笑，而此时却从屋内传出一阵高声地争辩。

“高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葛丘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拔着嗓门高声叫道。阳光透过隔窗，被切碎成片片斑驳照在葛丘的脸上，让他阴沉似水的面色显得有些可怖。

被称为高大人的男子约有四十来岁，一件暗红色的披风罩在朴实的黑袍之外，却难以掩盖男子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一身贵气；而高高束起的发髻中偶尔闪过几缕银丝，使得男子英俊的面容，更添几分成熟的魅力。

面对葛丘的高声质问，“高大人”面色不改，只浅浅地啜了一口茶，然后抬眼看向葛丘，说道：“葛统领，在下有说错吗？”

葛丘与“高大人”隔桌相对，脸色慢慢涨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在下不明白，陛派您前来，是要借助你‘噬气’的奇术，捉拿要犯洪三陆呢，还是要你去追那什么钱凰敬呢？”高大人迎向葛丘偷来的阴沉目光，丝毫不做退让，微笑说道。

“若是高大人能及时赶来配合于我，不管是那洪三陆，还是其他任何人，谁都跑不掉。现如今，你手下人是洪三陆也跟丢了，钱凰敬也找不到，现在只知道剩下的那个少年和第四个不知身份的人，最后出现在这东海附近，难道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葛丘心知理亏，却仍是强词夺理，尤其他还重重地强调”你手下人“这几个字，更是将自己的失策跟督察院的办事不利联系在一起。

高大人神态轻松，似是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轻轻地放下手中茶碗，他转头看向窗外。前夜里的还是狂风暴雨，今天一早就已转晴，如今更是艳阳高照，完全看不出昨夜里黑水城经历过一场风雨的洗礼。

十五年了，元阳丹重现天日，不知道这甄武国是否也能如同昨夜一般，历经风雨之后，还能再见光明？

高大人缓缓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葛丘。

眼前这个得了势的跳梁小丑的确有几分能耐，这些年来，凭借他独树一帜的“噬气”功夫，甄武朝廷挖出了不少乱国叛逆，连根拔起了不少他们的老巢。也因此，宫里那位是越发宠信这个阉人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葛丘再能折腾也翻不了天，奇淫巧技或许能够得一时之宠，却不会永远奏效，更不会因此有损他高家的利益。

既然这人不知天高地厚，他爱耍就让他耍吧！

高大人淡淡一笑，眼角边的细微皱纹让他显得更加魅力十足：“呵呵呵……葛统领，火气不要那么大。彼时，在下家里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因此来得晚了，此事陛下也是知情的。再者，我手下的人庸才居多，谁人能及得上葛大统领足智多谋，办事不利也是在所难免。手下人嘛，总得慢慢锻炼，所以才需要葛大统领这样的人统领全局嘛！”

我为什么来得迟？那是陛下准许的。

而当时是你临时统领我督察院的手下，因你不顾大局而出了错，自然你负主责。

你虽然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但是在陛下面前打官司，在下也不怕你。

葛丘虽然张狂，但他也不是蠢人，他当然听明白了高大人的弦外之音。又想起他们高家乃是甄武国千年来的世家大族、皇亲国戚，与甄武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闹得太过，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葛丘当下心念一转，语气稍缓，象征性地拱了拱手，缓缓坐下，说道：“高大人，请恕在下一时情急，言语冲撞了些。只是，你我身为甄武臣子，理当为陛下尽心尽力。在下遇难事，不免让人心焦。”

高大人身靠椅背，十指交叠置于桌上，微笑道：“葛统领所言极是，为陛下排忧解烦是我等的本分，自当竭尽全力。葛统领放心，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巡捕洪三陆。如葛统领你所言，他若是身受重伤，怕也跑不远；置于那什么钱凰敬……在下也会多加留心。当务之急，先是要抓住洪三陆，其次，便是那个伴随他多年的少年，抓住了这少年，或许就能发现些新的线索。”

葛丘心中闪过钱凰敬的影子，双眼微微眯起，心头涌起一阵杀意，也不言语，只微微点头。

高大人看了眼一脸寒霜的葛丘，心中冷笑，面上却依然和善地说道：“三日后，在下亲自去寻那洪三陆的踪迹，想必在我督察院布下的这天罗地网内，应该不会再有漏网之鱼。”

葛丘听到见那句“不会再有漏网之鱼”，愤愤地横了高大人一眼，而高大人却似是浑然不觉，接着说道：“而葛统领曾吞噬过那少年的气，想来再要抓住那少年，应该是易如反掌。既然那少年在黑水城附近失了踪迹，那还得劳烦葛统领坐镇此城。到时候，葛统领将这少年手到擒来，在下定要在陛下面前为葛统领邀功！”

葛丘心道：本统领也吞噬过洪三陆的气，你怎么不让我去抓他，反倒让我自困这黑水城。这黑水城即便是株，我也未必待得来兔！为我邀功？哼！我看你是不想你让我有功！

当下冷笑一声，葛丘也没说什么。他心知肚明，既然他这尊督察院的大佛来了，这时候的督察院，才是那个真正让世人闻风丧胆的督察院。即便自己去抓洪三陆，想来也督察院的这帮兔崽子也不会听他指挥，说不准更会掣肘于他。

而此时他不去纠缠自己大意之下追丢三陆的事，已经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他葛丘也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是，葛丘便不再废话，站起身，向着高大人一拱手，面无表情地道：“如此，有劳高大人了。”

“葛统领哪里话！咱们不过是尽臣子的本分了！”高大人慢慢站起身，英俊的面孔笑得更加友善：“对了！之前管大人说的事……葛统领怎么看？”

葛丘也陪着他起身走向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下并无异议，朝廷叛逆，无论是谁，理当一律斩杀！”

“好！那就依葛统领所言！如此，高某人便不再打扰葛大统领休息了！”说罢，高大人开门离去。

管剑平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见高大人开门出来，忙一脸谄媚地迎上前，想要跟这权势滔天的督察院院长搭个话，却没成想高大人却似是没看见他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管剑平半弓着腰、一脸奴才相，一个“您”字还没说出口，就那么当场僵在原地。缓缓地站直身体，管剑平依然保持着一脸笑容，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恨恨地神色。

“管大人可还有事？”葛丘的声音不咸不淡地飘了过来。

管剑平急忙收敛心神，转身对葛丘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笑道：“下官只是想问问葛统领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葛丘冷哼一声：“进来说话！”

管剑平心中一喜，暗道：果然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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