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女魃狼狈的缩在角落里。
这是第几天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九黎?也不知道自己要在九黎待到什么时候为止?更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九黎?
从那个夜晚开始,时间漫长的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
“帝女,该梳洗了。”
女魃抬头,端庄的昆仑帝女,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裸露的肌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斑痕,除此,她的手腕脚腕上,布满了黑色的淤痕。
“绿芜?”
“是,帝女。”
“绿芜,是帝来接我了吗?”
“是,帝女。”
女魃挣扎的爬起来,她有些高兴,因为暂时可以离开九黎,回昆仑。也许,她可以对帝说,想在昆仑多留几日。
“你怎么在这里?”
“帝女回昆仑,蚩尤自是要送的。”
“不要你送。”
绿芜在帝女耳边,轻言:“帝女,不要任性,莫要失了九黎的规矩。”
那个时候,女魃还不明白,为什么她失的是九黎的规矩。
回到昆仑山的女魃没有见到帝,来见她的人,是帝之近臣,重华。
“帝女,可安好?”
偏殿里,唯有重华和帝女。
重华是昆仑山上最和善的神仙,诸神皆喜欢同重华说话,因为他的声音,最是好听。帝女不知为何,一听重华的声音,就泣不成声。
“怎么了,帝女?莫不是蚩尤欺负你了?”
帝女只是哭,不知如何回答。蚩尤欺负了她吗?是,蚩尤欺负了她。可是,一开始,是她自己将自己送到了蚩尤眼前。
她不过是以为自己爱蚩尤,爱到不计一切。
“帝女,今帝召您,是想请您去人间走一遭。”
“我?”
“您是女魃,身上留有魃的血液,所以可使人间赤地千里,如今人间大水,帝忧心不已,帝想让帝女去凡间,将那些水都除去。”
“我可以让人间赤地千里?”
重华点头:“是。”
“那我之前……”
“嘘——”重华将指放于唇间,“人间正是生灵涂炭,您若治水有功,可向帝提一心愿,帝必是允的。”
帝女泪眼朦胧的问重华:“真的吗?”
重华微微一笑,答:“想来是的。”
女魃满怀期待的出了殿门,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人间,能够治理水患,这样她就可以和帝求一事,求……
“你怎么在这里?”
昆仑山下,蚩尤正在等女魃。“帝有命,让我们一同去人间。”
女魃连退数步,蚩尤却浅笑。
“你笑什么?”
“昔日我自外归山,你便是在这里遇到我的吧?”
是,那一日,女魃于蚩尤,一见倾心。
蚩尤又笑:“不过数年。”
“你……?”
女魃不知自己要问什么,蚩尤也不问女魃想问什么。
“人间,怎么成了这样?”
黑色的汪洋,冲垮了人间的一切,那些大山小山上,凡人拼命的往山上攀登,却因为大水的冲击,不断的跌落。
蚩尤摇头:“不知从哪里来的水,将人间大地淹没,若水患再不出去,这方大地怕是要毁了。”
女魃难受,如果大地不存,那大地之下的澧都,也将不存。她一定也不希望变成这样。
“我该怎么做?”
蚩尤略惊:“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女魃摇头,重华说,她的血液里有魃的血液,所以可令大地干涸,可到底应该怎么让大地干涸,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没有人教过你吗?”
“我名女魃,可我不是魃。”
但蚩尤知道,问题不在这里。女魃不是魃,但她的身上有魃的血液,仍有魃的能力,而据他所知,魃现人间大地,便可令大地赤地千里,所以凡人视其为凶兽。
如果不是女魃的问题,那么,只能是水的问题。
“我们回去。”
女魃不解:“不治水了吗?”
“问题不在水,而在其他。”
女魃听不懂蚩尤的话,但她相信蚩尤的判断,一代战神,从来不是浪得虚名的。
蚩尤带着女魃,先行回了九黎族,那是女魃第一次见到九黎的八十一战将。昆仑山上的诸神曾有议论,帝对蚩尤多有忌惮,因蚩尤之后,有八十一战将,各个所向披靡,若有一天,蚩尤拔刀对昆仑,昆仑未必能赢。
帝女以为,那不过是昆仑诸神的杞人忧天,昆仑战神怎么可能背弃昆仑?
“诸战将,人间受水患之苦,死伤无数,若水患再不除去,只怕大地不存,凡人绝户。吾乃战神,生而为正义而战,如今人间的祸事,非天灾,而是人为,你们说,吾该不该将祸首斩了?”
“斩!”
一声斩,响彻天地。
彼时,女魃正站在蚩尤身后,她没有听懂,蚩尤口中的祸首是谁。
接下来的数日,女魃被蚩尤拘在九黎,有一日晚上,蚩尤匆忙赶回来见了她一面。
那个晚上,女魃正坐在房中,她心里不安,却不知道为何不安。正忧虑,有人重重的推开门,女魃慌忙起身,却见蚩尤踉跄而来,她刚想靠近,却被一双重瞳阻了步子。
下一刻,女魃往后退,想要绕过蚩尤,逃出房间,可她哪里抵得过蚩尤的速度,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蚩尤困在床榻上。
又要来了吗?
她心慕战神,自以为可以为蚩尤做任何事情,可原来,她的爱慕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几次不堪的夜晚,她就已经承受不住。
蚩尤心底的肃杀之气越来越重,每每重瞳出现,就是蚩尤最暴烈的时刻,而他需要释放心底的暴烈,否则便会被暴烈所控。所以,女魃才会在那个晚上看到,蚩尤一刀一刀的砍伤自己,为的就是释放心里的暴烈。
如今,蚩尤不过是将暴烈释放到她的身上而已。
房间里,蚩尤的吼声,像是深山里最凶残的大妖。而女魃,已经被折腾的奄奄一息。她以为自己会死,不是今天,也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
蚩尤被肃杀之气控制的时候,是失去神志的,不管女魃怎么哭喊,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甚至于她越是挣扎,蚩尤越是兴奋,她的痛苦会加倍。
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什么时候,她面对蚩尤,心里只剩下这一个疑问了?
十天?
还是二十天?
眼泪从女魃的眼角滑落,她为蚩尤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次日,有人来探她,是绿芜。
“帝女?”
女魃不想见任何人,她不想有人看见她的惨况,于是,她将自己紧紧的蜷缩起来。在澧都,她曾经在街上见过许多低等的鬼,彼时他们被高等的鬼欺负,那可怜的样子也不过就和现在的她差不多吧?
绿芜取了仙泉,为女魃梳洗。
“帝女,我替您梳洗,您忍着点疼。”
绿芜做的很好,她将她的伤口洗干净,上了昆仑的灵药。因为绿芜的小心翼翼,女魃并不觉得很疼。也许,是因为她对于疼痛的忍耐强大了很多吧?
“你怎么来了,绿芜?”
“九黎和昆仑大战,帝忧心您,便遣绿芜来探您。”
“你说什么?”
“帝女,不要忧心,帝会来接您回昆仑的。”
“九黎为什么要和昆仑大战?”
“战神认为人间的水祸,是帝失德所致,便领九黎八十一战将堵在昆仑山门,要与诸神一战。”
“怎么会?人间的水祸,和帝有什么关系?”
“帝女说的是,水祸和帝无干,乃是共工水神失控引发的,重华同战神多番解释,却是被战神一刀砍下云端。”
诸神也是讲情谊的。蚩尤和重华,是难得的好友。若以前有人说,蚩尤会将重华一刀砍下云端,女魃是如何也不会信的。
但如今……
“帝女?”
女魃收敛心思,又问:“帝可是怒了?”
“谁说不是呢?重华乃帝之近臣,被战神重伤,帝如何能不怒。如今,昆仑诸神和九黎的八十一战将正战于逐鹿。”
“你来,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情的?”
绿芜突然跪在地上:“帝女,请恕罪,芜不忍帝忧心,遂瞒过帝,跑来九黎,请帝女分帝之忧。”
“我?我能做什么?”
“帝女有所不知,自天地有成起,战神便是昆仑第一战力,妖魔各族不敢踏足昆仑,不敢扰乱人间,皆是畏惧战神之威。昆仑许久之前便有言,传战神对帝不满,欲取而代之,如今,人间大乱,帝正值纷扰之际,战神不替帝分忧,却杀上昆仑,是为不忠。”
女魃识绿芜至今,从来不知她如此能言善道。
“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无人教绿芜,帝爱护帝女,遂禁人将琐事传于帝女耳朵,可帝女,您是昆仑的帝女,若帝不在了,您便再不是帝女,又有谁能护着你呢?”
是啊,若帝不在了,谁又能护的了她呢?
蚩尤吗?
“那么,绿芜,帝希望我做什么呢?”
“如今,逐鹿之战一时没有胜负,可谁都知道,战神是会胜利的。芜来九黎前,经过神殿,听人上禀帝,说魔族蠢蠢欲动,想乘着天族内斗,坐收渔翁之利。帝女,芜替帝,替诸神求您,助昆仑。”
昆仑的灵药果然好用,绿芜离去后不久,女魃身上的伤口已开始愈合。她独自坐在房中许久,一直到日暮西下,也不曾动弹一分。
原来那日,蚩尤和诸战将商讨的是攻打昆仑,她竟还傻傻的站在一边,无知无觉。绿芜说过,昆仑早有传言,帝既知道传言,却又为何要将她送到九黎?
也许,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可帝如何知道,她一定会听话呢?她是因为爱慕蚩尤,才想嫁他为妻的,既爱他,又怎么会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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