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驱物

时光荏苒，不舍昼夜。

转眼间已是五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江小鱼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少年。时间的冲刷让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也让他原本有些微黑的皮肤变的白净了许多。远远望去，说不定个有人会惊叹一声好一个正道的青年才俊。

以往下山的弟子游历，看到资质不错的孤儿便会带上山来修习道法。尤其是这两年从归来的同门师兄口中得知中原地区发生旱灾，流民失所，易子相食者时有发生，于是各脉多了不少年轻的弟子。这当然高兴坏了顾灵道，至此他终于不再是蜀山最小的弟子了。

蜀山各脉除了剑峰外，每一峰首座座下弟子人数不一，多则数百人，少则五指可数。蜀山首脉凌天峰更是只有掌教道玄真人孤家寡人一个，虽然传言道玄真人在山下收了一个弟子，但对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久而久之这件事便被所有人淡忘了。

顾灵道虽然个子长高了不少，但心性还是小孩模样，唯有无名师兄还是丝毫没有变化。想想也是，修行中人寿数短则数百年，长则千年有余，短短那五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间，而一叶孤城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间在山下游历，偶尔会来到蜀山找人喝酒，日子好不逍遥。

最郁闷的怕是要数唐雪见了，五年间两人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也不知是她走了狗屎运还是苍天无眼，获得了夕瑶峰一脉的至宝九天神兵蓝琊剑的认可，让水月大师惊喜异常。

蓝琊剑是八百年前的一位夕瑶峰前辈天琊上人的本命法宝，采自天外神铁，以蜀山灵气反复淬炼而成，问世之时天生异象，声势甚大。那位前辈亦是凭借此法宝一举斩杀当时的一代魔教巨擘拜血教教主，一战成名。从此以后，水月大师更是逼迫她闭关修炼，以便能够早日掌握蓝琊剑的威力。

想到这，江小鱼不免有些自怨自艾，想他五年的时间还未达到驱物的境界，一举打破了蜀山开山以来的最高纪录，偏偏这位唐家大小姐每次闭关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山上的日子大多平淡，平日里除了修炼便是认书识字，倒也不算枯燥。

只是五年未见，不知道小环现在怎么样了？

“吱。”一声轻响，竹屋的门被推开，江小鱼走了出来。竹林的风吹来，带着云海特有的湿气，让人一大早便感觉到心旷神怡，这不过是五年来最普通的一天。

江小鱼所在的地方为朝闻峰一脉弟子平日里修炼歇息修炼的地方，除了他自己的那间竹屋还有七八间分成两排。鹅卵石小道一端穿过竹林引向问天崖的方向并分出岔口通往后山断桥，另一端则通往朝闻峰一脉师门长辈家眷所在的守静堂。

守静堂供奉着朝闻峰一脉历代首座的牌位，为本脉重中之重，第一日江小鱼看到的那位天雪师姐便是住在守静堂中，她与自己那位依旧素未谋面的便宜师父身为父女，却是形同陌路，其中缘由问及他人大都不愿多说。偶尔错身而过，每当江小鱼见礼对方也只是点头，两人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知道对方性格冷淡，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沿着鹅卵石小道，向紫竹林的方向走去，守静堂还有后山的断桥他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自然是轻车熟路。一路走来，竹叶纷飞的情形一如初见，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霜之后，江小鱼的心性早已不似一般少年，这份难得的清静反而让他有些淡淡的心喜。有时，不禁会想自己不会有朝一日变成无名师兄那样的性子。不过偶尔，他也会出现在问天崖上陪着那个名为师兄实为亦师亦兄的人在那儿一起发呆。

想到这，江小鱼摇了摇头，将头脑中的杂念甩出脑海，前方便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紫竹林了。微风吹过，无数的落叶纷纷而下，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让一切看起来充满了生机勃勃，又不至于太过喧嚣。

来到石桌石椅的位置，相隔一夜，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的竹叶，江小鱼将上面的落叶轻轻拂去。鹅卵石小道的那条引向后山的分叉口，依旧被重重松柏掩入其中。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能够像碧落峰弟子一样有一个师父指导，有很多同门可以依靠。或许，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他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那个被他称之为师父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将如何自处。

或许心中会带着一些怨恨吧。

轻轻叹了口气，江小鱼盘膝而坐，一如往日的上千个日夜一样，催动着蜀山心法在体内行周天数。四周是纷飞而下的落叶，很快，心神陷入一片空灵。

入定者，以心神沟通天地，则化天地为己用，言出法随，而驱物者，与法宝心念想通，则心念所致，如指臂使。高深处，甚至可以达到剑心通明的境界。

道家功法最终天人合一，蜀山一脉更是如此，每个蜀山弟子达到驱物境界后皆可以去剑峰挑选本命仙剑。人择仙剑，仙剑亦择人，所谓剑心即人心，也正因如此相较于其他门派更易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而每当蜀山弟子身陨，其本命仙剑会自行返回蜀山之上，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前来。

万年来，历代蜀山弟子如果没有仙剑认主便要下山游历自行搜集天材地宝，如今剑峰之上的仙剑，只怕已经不下于万把，而蜀山不传之秘神雷御剑真诀便是以仙剑代替人身为媒介，沟通天地雷霆之力化为神雷，威力奇大。

佛道功法讲究不假于外物，对法宝反而不那么依仗，而要说魔门法宝诡异要数血炼之物，以自身精血噬喂，可以做到法宝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地步，威力无穷。不过，此法太过邪恶，而且极易反噬，在魔教之中亦是失传已久。

天地俱寂，万物无声。

江小鱼盘膝而坐，身形依旧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蜀山剑诀在他体内运转越来越快，就这样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刹那，一丝明悟福至心灵，就像水到而渠成，瓜熟而蒂落一般自然。

周围不断有竹叶飘下落在的身上，微风拂过，传到紫竹林内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刻，江小鱼只觉心如止水，落叶划过空气带起的涟漪，竹影摇曳发出的阵阵声响，风吹过脸庞带来的异样，微不足道的触感却如同石子激起平静的湖面，波纹由近及远，直到荡漾整个心神。他甚至感受到了问天崖上云海方向吹来的风，还有云海之中的云汽变幻并非毫无规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或许，这就是道吧。

江小鱼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即是天地，天地即是自己，而后他看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环绕其周身的数丈范围内无数的竹叶和沙砾，不知何时全都浮在半空。

驱物。

江小鱼想到了什么心中顿时一喜，心中波澜一起，那种感觉便随之如潮水般退去，他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浮空的无数落叶和沙砾纷纷落地，再看风还是原来的风，紫竹林还是原来的紫竹林，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头顶的圆月高挂，苍穹如盖，星河闪烁，这一入定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来到了深夜。

“我会禀告掌门，明天你就可以去剑峰挑选自己剑了。”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江小鱼望向不远处，无名的身影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多谢师兄。”江小鱼这才意识到方才不是错觉，心中再次充斥着一片狂喜，只觉现在还在梦中，连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都忘记了。

突然，江小鱼心有所觉，透过窗户又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而同时那女子亦望过来。

“师……。”

四目相对，江小鱼嘴唇动了动，毕竟两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相隔这么远对方也不一定能够听到。

就在他犹豫间，江小鱼看到对方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生疏的笑容。

原来自己并不孤单。

江小鱼忽然多了一丝领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顾灵道，无名师兄，一叶孤城师叔还有许许多多的同门。直到女子的身影再次消失，他收回目光，月光从窗户中透进来落在脸上。

大哥大嫂，我终于成功了。

躺在床上，江小鱼依旧毫无睡意，开始隐隐期待明天的到来。

不知道自己的法宝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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