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同道

时间又过去了五六日，江小鱼与蜀山弟子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这片雾气弥漫的沼泽之地。

死泽深处时有金光传出，但又会在片刻间消弭，让人捉摸不定方位，只能隐隐感觉在前方。一路走来，但见雾气深处，头顶处时不时会有法宝穿梭的破空声传来。偶尔还会有人影在雾气之后隐现，多半是隐匿在这片荒芜之地的魔教妖人在暗中偷窥。轩辕重宝将要在西域出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为之震动，不止正道诸派派出了弟子，魔教各派同样对轩辕遗宝心存觊觎。

一时间，沼泽深处风起云涌。

虽然魔教之中以无极魔宗、姹阴派与百毒门为首，但游走于三派之外的魔教中人亦是不计其数。一行人皆是各脉翘楚，气息颇为凝练，一看不知不好惹，窥视的目光往往很快便会消失。蜀山弟子虽心有所觉，但同样不愿打草惊蛇，手中法宝的光芒也刻意隐去。

就这样在沼泽中行了数日，倒也有惊无险，反而有种正邪和平相处的错觉。头顶依旧是一片朦胧，由于浓厚的雾气遮天蔽日，江小鱼抬起头只能看到太阳在天空中留下的不太明显的光斑，具体的时辰很难通过太阳的方位来辨识，因此白天和黑夜成了这里最小的时间单位。

神魔异志中对西南沼泽也有记载，这片沼泽之地自上古便存在，生活在这里的奇异生物无数，例如食人妖树，赤眼妖猪，还有传说中鱼身人首的鱼人族。前日，一行人就曾见过一头赤眼妖猪，夜能视物，力大无穷，毛如钢鬣，可惜还是让它跑了。

萧鼎真人游历天下，见多识广，他于神魔异志妖兽鱼人篇有言：余尝闻上古神兽有变化之能，窃以为鱼人为其人身后裔，然鱼人一族多隐隐于沼泽深处，无缘得见，深以为憾。江小鱼也想见一见萧鼎真人一直无缘得见的鱼人族，但是当蜀山一行人发现沼泽某处五具残破不堪的魔教妖人尸体的时候，他便绝了这种念头。

五具尸体被肢解成上百块之多，很难拼凑在一起，即使最残忍的魔教妖人也不会如此，而传说鱼人一族信奉唯有将敌人的尸体肢解才能防止敌人复活。死去的魔教妖人周围有明显不属于修行之人的打斗痕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血液，放在鼻下可以明显嗅到一股特别的腥气，足以让人差点将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从死泽深处透出来的金光声势越来越大，想来是距离出世将近，一行人默默地前行。直到一阵打斗声从前方传来，雾气后还有淡淡的佛光透出，似乎是佛门弟子在与人交手。

雾气弥漫的沼泽深处，佛光便如同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想不引起注意都难。果不其然，蜀山弟子还未有所动作，便见数道黑色的流光在迷雾深处掠过，而周围隐藏在暗处的魔教妖人更是不知道多少。

“那边。”

一行人见状不敢耽搁，顾不得隐藏剑光，连忙祭起手中的仙剑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剑光撕破重重迷雾，七八个有僧有俗的身影映入蜀山弟子眼帘。

场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僧人将伏魔棍舞的虎虎生风，口中大喝不止，作怒目金刚状，正和一个手持狼牙棒的魔教妖人战在一起。与他交手的魔教妖人模样奇丑，一对招风耳，鼻子突兀，尖嘴猴腮，倒也野狗有几分相似。他身后数十个模样各异的魔教妖人俱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在一旁摇旗呐喊也不上前，口中多有污言秽语。

“那和尚生的一副凶神恶煞，没想到却是一个软脚虾，不会是在哪家小娘子肚皮上练得吧。”

“你看他身后那个小白脸，细品嫩肉，估计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野狗道人听身后魔教妖人半荤半素的言语，反而露出一脸得色，一支狼牙棒挥地更是起劲，与那僧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其他僧众看着场中激斗的两人，不少人不堪那些污言秽语，面露气愤之色，唯有为首的那个年轻僧人面如沉静，就当清晨乌鸦的聒噪，不去看，不去想，由它随风去了。

江小鱼身在蜀山弟子中一眼便认出了那年轻僧人的模样，不是空闻和尚还会是谁，而空闻和尚也看到了蜀山弟子的身影，脸上顿时泛起一丝喜色。

“阿弥陀佛，原来是齐昊师兄和蜀山的各位同道，小僧有礼了。”

“各位大师，有礼了。”

双方简单地见过礼后，江小鱼打量着灵台寺僧众，六人皆是一身僧袍，齐眉铜棍。还有一个行者装束的汉子，手提势大力沉的降魔宝杵，五大三粗的模样甚是孔武有力。

“江师弟。”

空闻和尚的目光掠过蜀山弟子的身影，看到了江小鱼也在其列时微微一顿，显然对这位昔日印象深刻的江小施主未曾忘却。

这还是几年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上次北邙山江小鱼被打落山下，而空闻和尚还要护路无双等人周全只能且战且退。上次错过，却不想又在这死泽深处碰面了。想起从前两人的经历，江小鱼嘴角挂起了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空闻师兄。”

汉子听到江小鱼一行是蜀山弟子后顿时面露崇敬：“金刚门弟子，我叫石头。”

“原来是金刚门的同道，有礼了。”

齐昊闻言拱了拱手，还了一礼道。

金刚门一脉的功法与佛家颇有渊源，走的是金刚不坏的路子，其师大力尊者实力高强，名号甚响，实力在正道之中也属上流，传到石头这一代已是第三代。

来不及细讲，场中情况再变，但见那僧人暴喝一声，伏魔棍影立涨三分，当头砸下，这一击声势甚大，竟将野狗道人手中的狼牙棒法宝崩掉一齿。

“不好。”

野狗道人见状心中一惊，顾不得心疼法宝，一个驴打滚翻身躲避，自然引起了观战的魔教妖人见哄堂大笑。

哄笑声未落，野狗道人已经站起身来，头发上沾了几根野草让他更显狼狈。听到身后的奚落声，他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只见他愤恨地咒骂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一群正道的娘们，狗爷我就知道要倒大霉，真他娘的晦气。”

“妖人，找死。”

一声娇斥，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已然一跃而出。自从上次北邙山一行，唐雪见虽然成熟了一些，但往日的性格还是没有太大变化，听到对面那奇丑无比的魔教妖人口无遮拦，手中蓝琊剑当下泛着天蓝色的剑光，直取野狗道人而去。

“小娘们来救她的姘头来了。”

野狗道人见蓝琊剑裹挟巨大的威势而来自是一惊，口中怪叫一声却是不敢大意，咬了咬牙将狼牙棒再次祭起，黑光登时大振。他虽然天生爱现，而且死鸭子嘴硬，但是自身实力不弱。

方才与之交手的那浓眉大眼的灵台寺僧人听到眼前的魔教妖人满嘴放屁心中更是满脸怒容，手持伏魔棍亦是再次出手，而野狗道人一人独战唐雪见和灵台寺僧人两人，压力剧增，不过数息的时间已经多次险象环生。

一旁的魔教妖人见状反而愈发地幸灾乐祸地点头品足起来，时不时的爆发一阵哄笑。唯有一个独眼的光头壮汉目露凝重，还有壮汉身后十数个拜血教一脉的弟子。他自然认得蓝琊剑天蓝色的剑光，天琊上人曾凭借此剑与拜血教主赖以成名的法宝三十六品噬血珠斗法三天三夜而不相上下。可惜拜血教主陨落后，门下的徒子徒孙一代不如一代，传承至今，差点沦为不知名的末流，当真让人忍不住唏嘘感叹。

“霍老大，这次轩辕重宝出世，你提议与我拜血教一脉联手分一杯羹，你不打算拿出点诚意来么？”

独眼壮汉扭过头去，对不远处一个满脸阴鹫的青年男子说道。

独眼壮汉口中的霍老大闻言轻轻一笑：“我自然是诚意十足，但是咱们刚谈到要紧处就遇到这群秃驴搅兴，此时又引来了蜀山中人，不知道其他几位老大意下如何？”

霍老大话音刚落，魔教妖人中又有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面露沉吟之色。

拜血教这几年又回到了昔日落枫山门派故地，经营的风生水起，尤其是前段时间让蜀山与青城剑派联手无功而返，声名大噪，而那满脸阴鹫的青年男子口中的其他老大也是魔教三大门派外实力有数的几个。在魔教之中，年龄和辈分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青年男子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他手中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宝，聚了不少人马，隐隐有了领头的资格。

“当初入教的时候，大家都对圣王发过誓，正道中人来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联手对抗百毒门自然不成问题，但是事后我要平分轩辕重宝。”

过了数息，终于有人开口。

霍老大目光一闪，手中纸扇一收，再次轻笑一声：“也罢，大家都是圣王门下，计较起来倒叫外人笑话。”

“那......。”

霍老大、独眼壮汉以及其他几位老大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一致。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魔教妖人中立时迸发出无数流光向正道弟子的方向扑来，又急又快，怕是早就暗自祭起法宝，只待一声令下。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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