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森林

古人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中年男子原本身受重伤，方才还可以凭借着实力强行压下伤势，受噬血珠的牵引，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而其他几位老大的法宝也已袭来。

几声闷哼，伴随着法宝击中人体发出的沉闷声响，中年男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化作一片血雨终归这死泽之中。

尘归尘，土归土。

这一逃一战一死，过程看似跌宕起伏，实则不过短短百息的时间，独眼壮汉将噬血珠收起，伸手将空中跌落的无常镜接在手中。失去了主人的法宝的光芒渐渐隐去，露出一面平淡无奇的六角棱镜。

其他几位老大虽有些眼热，却没有说些什么，一来若非独眼壮汉出手，中年男子已经逃掉了，二来拜血教一脉的人马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真要冲突起来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

就在中年男子冲出去那一刻，魔教妖人中有两道流光向远方分开遁去。说时迟那时快，青年男子手中飞出一物见风就涨，赫然是风月老人的山河扇，只不过此次山河扇幻化出的山峰比与正道弟子交手时小了很多。其中一道流光最终没能逃出山河扇的范围，被压成了肉泥，另一道流光也很快被其他魔教妖人的法宝击中。

中年男子手下人马在方才与正道弟子的争斗中折损了好几人，再加上方才逃遁的两个死忠身死，只余下的三五个兔死狐悲的魔教妖人被其他人隐隐围在中间。

“我拜血教从来不收外人，剩下的人便由你们随意处置。”

独眼壮汉反手将无常镜塞进怀中，淡淡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丢下一句话后领着拜血教一脉人马率先离去：“轩辕遗宝出世的时，我们的约定依然作数。”

接下来的收编进行的出人意料的顺利，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只见那几个魔教妖人一脸平静，如同牲口一般被人讨价还价最后被那满脸邪气的青年男子收入麾下。阴谋与背叛在魔教之中便如家常便饭一样，那身死的中年男子百般算计，到头来不过是为这片土地又平添了一丝亡魂罢了。

雾气流转，渐渐将拜血教一脉人马离去的空隙填满，再也看不清其他，隐隐约约中只听到野狗道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莫老大，为什么不将那个兔相公一起收拾了？”

为首的青年男子身上确实比见惯了尔虞我诈的魔教中人少了几分狠辣，多了几分阴柔，难怪野狗道人如此称呼。

“箭射出头鸟，既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存心找死，何不成全他。”

话音刚落，紧接着是独眼壮汉的一声冷笑：“此次轩辕重宝出世，大家见机行事。这么多年在落枫山找寻化血洞的线索终于有些一些眉目。若是能在拜血祖师闭关的密室中找到其余的噬血珠，就算风月老鬼亲自来我也不惧他，到时复兴拜血教昔日之威指日可待。”

“也是，那个老鬼就知道在风月城当个缩头乌……。”

野狗道人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死泽深处的迷雾将它完全吞没，一切再次恢复了平静。

雾气流转，一如千百万年来的那般。

另一边，灵台寺僧众和蜀山弟子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受伤的正道弟子在服用了一些疗伤的丹药后已无大碍。

隔着四周的迷雾，隐隐能够看到太阳在头顶方向留下的光斑。此时又到了日渐中天的时候，一道金光再次从死泽深处冲天而起，感受着其中的蠢蠢欲动比往常更加真切了许多。

只怕轩辕遗宝出世在即，遥望金光片刻，许多修为高深得正道弟子脸上皆不由地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江小鱼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紫青双剑，尤其是愈是深入死泽深处，四周的便雾气愈发的诡谲，心中亦是多了一丝紧张。

“走吧。”

金光持续了数息的时间再次忽然消失，仿佛方才只是一种错觉。齐昊和空闻和尚收回目光，见众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开口道。

这一走又是两日，一路走来，遇到的魔教妖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多，交手之中一位灵台寺的弟子不幸重伤身亡。出家人对生死看淡，那位死去的灵台寺弟子在众人的注目下被埋在了死泽之中。

再看，顾灵道身上比刚下山时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不一定会得到，但一定会失去些什么。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江小鱼与金刚门弟子石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别看他五大三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实则一副淳朴心态。再加上顾灵道刚从一片感伤中恢复少许，三个同龄人在一起自然有数不尽的话题。

石头比江小鱼还要小上几岁，年纪与顾灵道相仿，但一身经历堪称丰富。金刚门功法练到极致处一身横练犹如铜铸，他自幼被其师大力尊者带在身边四处降妖伏魔，经历世间的悲欢离合不计其数后，还能保存这分纯真实在难得可贵。

这日，日薄西山，连带着死泽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下死泽深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数不尽的星辰点缀，死泽深处比外面的世界更加难以视物，正道弟子正要找个歇脚的地方，却惊喜的发现迷雾之后隐隐露出一丝绿意。

待一行人走近，绿意渐浓，越来越多的枝叶探了出来，竟是一片异常茂盛的原始森林出现在眼前。很难想象，暗无天日的死泽深处竟会有如此一片生机勃勃的世界，不过它却是真实存在，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越过森林边界，空气陡然变得清新起来，茂密的枝叶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死泽到处弥漫的瘴气隔绝在外。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一行人才在一处略显干燥的地方升起了一团篝火，如果不是迷雾森林中依然弥漫着细若游丝的雾气还有死泽深处特有的腐臭的气息提示着走入其中的外来人身处异地，江小鱼甚至有种好似回到十万大山的错觉。

夜幕浓重之下，火光撑起的范围仿佛随时都会幻灭，但即便如此，还是为这片森林带来一丝暖色。迷雾森林深处的主人似乎对不速之客闯入不以为意，虫鸣蛙声声此起彼伏，如同一汪清泉静静地流淌在众人心间，有些嘈杂却不惹人心生厌烦。

守夜的正道弟子盘膝而坐，不敢放松四周的异动，夜色足以掩盖了很多东西，包括隐藏在暗处的危险。随着时间静静流淌，越来越多的正道弟子忍不住身上的疲惫，纷纷运转本门心法闭目养神，在火光得照耀下胸膛微微起伏。

篝火旁，唐雪见与两位师姐相邻而坐，这几日的连番争斗对她的消耗亦是不少，不过好在有云曦和离辰护着只是有些脱力。江小鱼也在篝火旁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到旁边女子衣服上的一些血迹还未干涸，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无奈。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白天遭遇了魔教妖人在暗处偷袭，虽然对方最后死在了莫邪剑下，但临死的反扑岂能小觑。或许是，察觉到了江小鱼目光中的担忧之意，女子抬起头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这个夜晚格外的平静，一夜无话。

江小鱼运转体内的蜀山心法对抗着白天积累下来的疲惫，但觉篝火对面一道目光投来，他睁开眼时那道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

东方出现了一抹亮色，但似乎不足以照进这浓雾掩盖下的森林深处。四周的雾气缓缓流动。一阵冷风袭来，远处的虫鸣悄然间隐去，取而代之的耳边传来微不可查的沙沙作响声。守夜的正道弟子站起身来，遵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灰蒙蒙的一片，雾气之后似乎有黑影晃动却看不真切。

过了不一会儿，直到听到有人惊呼，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大家小心，有蜘蛛。”

“蜘蛛？”

灵台寺僧人和蜀山弟子从入定中纷纷惊醒，连忙起身握紧手中的法宝。

侧耳听去，沙沙作响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充斥着整片天地，紧接着有绰绰约约的黑影冲出迷雾，江小鱼才看清那人口中的蜘蛛的模样。八爪，多目，身形足足有磨盘大小，尤其是三对复眼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一对巨大的鏊肢被厚厚的角质覆盖，尽显狰狞。

抬眼望去前方绿油油一片，端是令人头皮发麻，胆小的人声音中已经带着几分颤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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