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准一怔,很快恢复如常,道:“你这孩子……原来是在担心你娘,放心吧,陛下并不派人监察押送,我会安排好的。”
谢修竹仍是脸色苍白,浑身发颤,看着林婴的眼神就像一把刀,恨不得将她浑身上下戳出百八十个窟窿来,然而林婴还在抽抽搭搭的哭,仿佛根本没看见。
三千里对于普罗大众遥遥无期,但对顶尖修士来说,却也不足为惧,谢准从善如流的打发人去给林婴买来帷帽遮住头脸,谢家人便朝城外走去,左辞暗暗跟在后面,心中也泛着恼,自己若不现身,起码烧掉三张传送符才能到达江州,而他的灵力,用完一张,起码得修养两三天才能用第二张,到时候只怕谢氏早来一个缩地千里无影无踪了,当然,也不排除谢家家大业大没收拾好,可是接下来通往关外那三千里又该如何走?
还是他干脆停下来,就此别过,去过自己的日子?
遥望着林婴被街上人流遮遮挡挡,渐行渐远的背影,左辞倒不是真有多么舍不得她,只是放不下那横扫天下的混元一气功……
若练成,可以正途之姿登顶,再也不怕被人骂做邪魔外道,缩手缩脚,人人喊打了……
……关外……灵山?
虽说天下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但这些洞天福地之中也是强弱有别,五行分属的,占据一座灵气雄浑的福地仙山,无疑能给修为和族运提供极大助力,山上有人是为‘仙’,早在仓颉造字之时便泄此天机了。
所以,陛下要流放谢氏过去的关外‘灵山’到底是哪一座呢?他既然留给妹妹,想来也是经过占星宫什么天师、地师,国师们精挑细选出来的,要是能得知此地,提前过去等着,岂不少了很多麻烦……
不知不觉,走到城门之外,左辞便见谢氏一行人站在一起说着什么,他远远的背对那边,勾勾手念了一段听风咒,很快声音便随风送来,林婴抽抽搭搭地说道:
“……父亲,明日,便是婴殿下头七出殡的日子,我想拜别了她再启程随你回家。”
谢准为难道:“小诗啊,帝君今日因你震怒,公主出殡的时候,我们若是出现在他眼前乱晃容易惹来杀身之祸的啊!”
“我绝不露面,只在葬礼结束之后,悄悄去她坟前祭拜一下,磕个头,说几句话便走……”
“这种事情心到神知,何况葬下的只是一句躯壳,灵魄早已归了天际,你有什么话,随便去一个道观祝祷,上几株高香,她也一定能够听见的!实在不行,到了关外之后安顿下来,你想给她铸像、塑金身,还是建碑立庙供起来都由着你……”
左辞勾勾唇,这去心似箭,都急迫得不做遮掩了,可见混元一气功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
谢修竹一直寒着脸听,突然冷笑一声:
“爹爹从来对她千依百顺,要星星绝不给月亮,怎么今日这样反常?”
谢准怒道:“你阴阳怪气说什么傻话?不懂就别乱插嘴!”
谢修竹道:“哦,我竟连话也不能说了?呵,行。”说完转身,竟朝城里走去,谢准怒道:
“逆子,你站住,这是朝哪里去!”
谢修竹站住,脸上却全是冷冰冰的:“逆子?您老眼里既只有她,又何必分心管我这个逆子。”
谢准自己也意识到失言了,语气放软:“你多大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猛然咽下后面的一个‘你’字,改口道:
“爹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总之,只要咱们全家团团圆圆,一个不少,别的都可以慢慢计较,修竹啊,你记住,只要人还在,便没有什么是争不回来的!很多事情你现在不懂,我将来慢慢跟你解释……”谢准成竹在胸,但修竹却如何都迈不过去:
“我有什么不懂的?爹爹您深明大义,为了报恩,都能豁出自己的老命去换她,妻儿又算得了什么。”谢修竹冷冷道:
“……其实,我早就已经认命了,只是替母亲不值……呵,爹您永远不会知道娘她对你有多好,这个叶咏诗,又为咱们考虑过什么?她何时拿自己当过谢家人?罢了!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都不可能改变什么,或许她真就是来讨债的,咱们谢家,欠她先祖的命,如果她占着这样的恩泽将我们全家害成什么样在爹眼里都不过分的话,我宁可直接还她先祖一命,也免得钝刀子割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
呵!……跟她一比,多少人戳戳点点,说我不是爹你亲生的孩子……你知道娘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的委屈你自己心疼还不够,要拉着全家一起心疼,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眼里有过别人吗!”
听他说到这里,左辞一个不怎么爱动感情的人,都难免抖了抖鸡皮疙瘩,替他委屈,也更加佩服谢准这老贼藏得太深了!竟连亲儿子都不知内情,都说能守住秘密的人就能守住江山,这城府,实在可怕。
林婴也动容道:
“谢公子,你和你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你住口!”谢修竹突然大喊了一声,回过头来,竟已眼圈通红,指着林婴道:“叶咏诗,你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委屈!就算你爹爹救过我们谢家的命,我也照样恨你!这么多年我们家还给你的还不够吗!你这个扫把星!”
“修竹,你住口!”谢准显然不是个细腻的人:“大男人号什么?不怕别人笑话!还不把脸擦擦!”
然而谢修竹这眼泪,可能是从小到大憋了十八九年,都赶到此刻决堤了,一溃不可收拾,就连谢家其他修士也有从小长大,同情公子,暗暗抹泪的,谢准崩溃道:
“你们又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一个个的妇人做态!”
“没什么……实在忍不住……”
那个叫润玉的,也抽抽搭搭道:“就是觉得……公子他……太不容易了……”
林婴发自内心地说道:“对不起……”
一开始明明是她在哭,哭得时候没一个人哄,现在周围一大帮男人哭,她还得反过来去安慰别人,毕竟是个公主啊,越想越不是滋味,道:
“你们能不能别哭了……我是说,天快黑了,咱们再不回城找家客栈,城门关了大家就都没地方住了……”
谢准长叹一声,甩袖道:“进什么城,都过来,老夫画个阵咱们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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