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就像魔方,一次次的打乱,又一次次的复原” ——李宫俊
2016年7月12日午12:12分,平京创宇星环大厦
江桓水又做梦了。
在付出“艰辛”而又“巨大”的努力后,终于写出了“完善”又“合适”的整体方案,在大厦地下负一楼的食堂吃了一顿堪比素斋的午餐后,终于顶不住越来越浓困意的江桓水,趴在办公桌上睡了起来。
在梦境里,他恐怖的发现,自己接着在做昨晚的梦,梦境继续延续着,自地动山摇之后,他再一次进入仿佛连续剧一般的场景里面。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在飞速的成长,却又能感受到每一点一滴那种成长的过程,他记得自己童年玩耍与嘻戏的每一分钟每一秒,也记得上学时候学过的每一堂课,看过的每一本书每一页上的每个字,甚至在书本上自己涂鸦和吃饭时候必须小心的警语也都记得。
他又看到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街边的摊贩,路上的行人,无意识的擦肩而过,他清晰而明确的想起来他们的面容。
他也记得与初恋女友欣舒玉在一起的每个日子,他能看得见她脸上的微笑和发着浓浓喜欢的眼神。也再次体会到分手时候那浓浓的不舍与伤心。
他记起了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再到大学直到毕业工作,这长长的二十六年里的过往都如同一部幻灯片,以快进了接近一千倍的速度在播放。
灵魂如同分列成几十个不同的个体,在同一时间里,一同运行。
一个负责再次体验种种情绪,浓烈的情感交替如同暴虐的钢铁熔炉,情绪如钢水般在炉中翻腾;
一个负责记忆种种细节,细致到手上的几丝纤尘,宏大到仰望的苍穹,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般迅速和精密,任何出现的细节如同高速运行内存中的数据,被条理清晰地安排在合适的位置,又形成了精密而高效的索引;
一个负责回忆不同的感觉,糖的甜,辣的痛,腐败食物的酸和臭,如同一台精密的气味分析仪,味觉分子形成的刺激被形成以模拟信号,再被高精度芯片转换成数字信号,各种味道之间的混杂被拆解成独立的个体,然后又组合成最终的答案;
……
这过程是如此迅速又精准准确,短短的时间内终于来到了昨天,他彷如又经历了那次爆炸,一道十字形的光束冲天而起,冲击波形成的震荡让楼房也微微晃动,他挣扎着起身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江哥,江哥,醒醒,赶紧醒醒。”
江桓水猛然而又茫然的抬起身,迷迷糊糊的眼神经过几秒钟的聚焦,才发现叫醒他的人是自己的同事,项目经理秦持光。
“江哥,再有五分钟开会了,我看你还没起来,就叫你下,赶紧去洗把脸准备准备,我看见锋总,凝儿和周总他们已经开完上一个会马上要下来了。”
“哦哦,好的,多谢哈,我准备下。”
“嗯嗯,你去收拾下,我先过去了,江哥。”
会议在五分钟后准时开始,PMO助理原霜凝,也就是秦持光口中的凝儿先做了一个开场白后,会议迅速进入正题。
“基于现在的状态,针对客户的总体需求,需要……”
“目前开发力量跟不上,需要周总帮忙协调马总那边调配两到三个研发同事给予支持……”
“总体方案已经编制完成,预计于后天上午约客户进行总体确认……”
发完言的江桓水呆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众人的发言从清晰慢慢的到模糊,声音也从近在咫尺到逐渐空旷,缥缈如同山间的回声。
江桓水是晚上出生的,但是不是昨天晚上才出生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理工科领域,信息管理专业,他一向对世界的认知基于理性与唯物主义的态度,昨天异常出现的爆炸,消失的整晚记忆和空荡的冰箱,再加上午睡这短短一小时里面那快进了无数倍的记忆迷梦,他深刻明白有些事发生了,或者说有些事正在发生着。
他感觉自己的头在痛,如同一根钢针深深地刺入了大脑,不停闪现的记忆片段如同暴雨梨花般从脑海深处涌现,一刻不停的冲击着自己的脑域识海。
他突然站起来,口中艰难阻塞的说出几个字:“抱歉,各位……领导伙伴,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你们继续……”
而在与会者看来,他现在的状态可谓糟糕至极。
他们看到的是江桓水一副苍白至极的脸孔,眼神呆滞又无神,通红的血丝盖满整个眼睛,整体泛着红色的光,而瞳孔又紧缩成针尖般大小的一点。牙关紧咬,双腮的肌肉紧绷还在不断颤抖,鼻孔放大,深沉的粗气从鼻息的一呼一吸中透出。两手紧握,指甲仿佛深深的嵌入手掌心,整个身体也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桓水,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出声的是望锋,公司大客户总监。
“我……没事,我去处理,你们先……继续,有结果了会议纪要抄送过就好。”
每个字都没有体现出他现在身体没事的意思。
其他人正要发声,却见江桓水以一种逃命的状态转身就走,先是一声轻微的门响,接着是“砰”的一声,貌似是外面的垃圾桶与落荒而逃的人的腿进行了一次充分的牛顿力学定律碰撞交换。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望锋出声
“霜凝,一会开完会你给桓水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怎么样,不行的话就找两个人去他家看看,有事情赶紧去医院。”
原霜凝睁着漂亮的大大眼睛,还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听到领导叫他赶紧“嗯嗯”两声。
“砰”精美的玻璃门被粗暴的形式与限位器做了一个亲密接触
“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我……”
陈医生放下才吃到一半的饭盒,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诊医师,但是工作量并不比专家少多少,本该在中午的饭,现在吃能吃上就是个证明
“老子早晚有天得被你们累成胃溃疡”,暗自腹诽后,脸色仍然挂着职业微笑,缓缓的说:“嗯嗯,不要着急,慢慢说,不要慌”
江桓水却突然迟疑下来,但是对于身体未知的恐惧,仍然驱使他用了仅仅两分钟就阐述完从昨晚到今天的种种诡异之处。
嗯,沉吟了几分钟的陈医生用龙飞凤舞的笔触写下了就诊单,上面开了几服药品。
“呃,医生,这个是?”
“哦,褪黑素,外加一些辅助类维生素,没多大问题,压力太大导致的睡眠不正常和睡眠行为紊乱,请假休息两天,按时服药就好了”
“不,医生,你不明白,这个不是睡眠不好,我很清楚的能体会,跟睡眠没关系,我在网上查了,这个不是睡眠的问题……”
哎,又是一个信百度不信医生的,你这么能耐你咋不给自己看病啊。
陈医生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了江桓水几秒,将开好的就诊单揉搓成一团,以一个漂亮的弧线扔进了门后的垃圾桶,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拿出一张名片。
“诺,打这个电话,他周二周四休息,晚上九点就寝,避开休息时间,然后说是我介绍的就好。”
江桓水接过名片,第一眼就看见上面的两行大字
“阳永信”
“第二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兼国家心理辅导注册师”
……
“你特么的才是精神病,你全家都是精神病”,江桓水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突然感觉眼睛一阵灼热,接着他默默的收起名片,起身准备离开。
“谢谢医生。”
江桓水以后还要说很多话,但是这是江桓水在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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