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因为你不够恶

欲望无限，能力有限。

以上八个字，就是当下绝大部分人的真实写照。

而长期合理或不合理的欲求不满，就会滋生恶意。

在现实面前:有的人选择了妥协，也就是常说的所谓“认命”；但有的人，却身陷对等级固化的愤懑无法自拔。

林怼怼正是其中之一。

凭什么？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凭什么有些家伙生来就在罗马？

凭什么我勤恳读书、辛苦工作，却还要为每个月的房租水电发愁、活的毫无尊严？

凭什么他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却只不过一线老家拆迁就坐拥多栋新楼、每个月收租百万？

凭什么我领本就该属于自己、堂堂正正赚来的血汗钱，却要点头哈腰、溜须拍马？

凭什么他敲骨吸髓、贪婪套路着本不属于他的利益，却可以理所应当的颐指气使、不可一世？

凭什么我愿意奉献自己所有的一切及真心，却只能换来女人轻蔑的嘲笑和不屑的目光。

凭什么他公然家暴出轨、三妻四妾，却依然游戏花间倚红偎翠？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因为……

11月26日晚12点，林怼怼刚刚结束加班。

照例没有加班费，对此作为一头合格的社畜早已习以为常。

轰鸣的声浪呼啸而过，林怼怼把卫衣兜帽拉到了眼眶以下。

这里是他搭乘末班地铁的必经之路，也是本市最著名的夜生活一条街。

此刻，正值这些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最热闹的时段；不夸张的讲，平头百姓这辈子只能通过图片和视频了解的超跑，在这里基本都能看到实物。

但这些都与林怼怼无关。

拜被强塞过来的工作所赐，他连晚饭都还没能捞到一口；现在的林怼怼只想赶紧回到那个又脏又破的宿舍，赶紧扒一碗泡面然后倒头就睡。

毕竟明早……严格来说其实是今早7点，他就又要赶回来继续做一头任劳任怨、还不需要喂草的社畜了。

可以用来休息的每一秒都无比宝贵，林怼怼不想再被外界的刺激失眠了。

但很可惜:越是贫穷困难的人，老天爷越喜欢捉弄。

“小，小、小弟是吧？”

突然杵到林怼怼面前的指头，每一根都跟胡萝卜一般粗。

“去，把老子的车……开、开、开过来。”

刺鼻的酒味令人作呕，林怼怼小幅度的后退一步。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员工，你找错人了。”

递钥匙的这位很明显是平日里呼来喝去惯了的主儿，很少会去考虑被拒绝这种可能性。

所以说话的同时他便松开了手掌，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钥匙毫无疑问的与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舌头立马就不大了。

“哎哟，我操！”

林怼怼是否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赶紧蹲下捡起钥匙仔细看了看，这位重新站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赏了林怼怼一记大耳帖子。

啪！

“你他妈！老子这钥匙定制的知不知道？多少钱知不知道？你出来卖十年屁股都赔不起知不知道？”

林怼怼被这记莫名其妙的耳光抽懵了，兜帽也滑落了下来，脑子里嗡嗡的半天没能缓过劲儿来。

而就在他愣神的当口，打人的那位依旧在推搡谩骂，动静引来了保安。

“张少，消消气消消气。”

很显然这位张少是保安所属夜店的贵客，围上来的一圈人个个都带着谄媚的笑。

“怎么了这是？谁惹着您了？您说，我们帮您教训他。”

“来的正好。”

一把扯住保安中领头的那个，被称为张少的年轻男人用力戳了戳林怼怼。

“你们他妈是怎么教育员工的？嗯？叫他给老子把车开过来，磨磨唧唧的也就算了，这个怎么弄？”

把印有公牛图案的钥匙在灯光下晃了晃，上面确实新增了一个瞩目的凹槽。

“老子问你们怎么弄？嗯？说话！”

最后那句是冲着林怼怼去的，伴随着又一记耳光。

但这次林怼怼闪开了。

“哟呵，挺有脾气啊？还敢躲？”

没打着明显让张少火气更甚，抬脚作势欲踹。

“老子……！”

“张少。”

这次也没能成功，保安抱住了他。

“这，不是我们的员工呀。”

“给老子撒开！啥？”

张少只说了一句，保安便不敢再拦。整整拉扯中起皱的衣服，张少挑了挑眉。

“不是你们的人？”

“对啊。”

领头的保安陪笑。

“您是知道的，我们店里上班哪有不穿工作服的？”

“放屁！你们店里那些个骚货，一进了我的包厢别说工作服了，衣服都不穿的。”

“那不是为了把您伺候好了嘛，不一样的。”

插科打诨两句带颜色的笑话，保安只要确定不是自己这边人招惹了这尊财神就松了口气。

“那您看这事儿？”

“妈的。”

往地上啐了一口，张少有点下不来台了。

要说这钥匙值钱吧，那是对普通人:他一个随便吃顿饭都能上万的阔少，会在乎这个？

刚才气急主要还是觉得被怠慢了、面子上挂不住，钱倒真是其次。

但这下知道了从最开始就是自己认错了人，底气一下不那么足了。

道歉是不可能的，在张少看来林怼怼根本不配。

哪怕自己刚刚对他又打又骂。

“喏。”

从皮夹掏出厚厚的一沓钞票甩给那小子，张少也不说这钱是为什么。

“拿着。”

但林怼怼好像木了一样，完全没反应。

“让你拿着就拿着。”

看出张少的脸色开始不耐烦了，一个其实挺同情林怼怼的保安替他接过钱。

把钞票塞进对方口袋，保安在林怼怼耳边悄声。

“说声‘谢谢张少’，这事儿就过去了。听劝，不害你。”

也就是这句话，一下把林怼怼的魂给叫回来了。

“谢谢张少。”

事情发生后第一次说话了。林怼怼态度诚恳，甚至微微弯下了腰。

仿佛这一切真是他的错。

“我帮您把车开过来吧。”

挨打后还给自己陪笑脸的多了去了，张少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鼻孔朝天哼了哼。

“早这么识相，不就没事了么？”

没太多想，顺势就把钥匙丢给了林怼怼。

刚刚和林怼怼说话的保安暗暗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仿佛在表达“孺子可教”。

问明停车场的方位，林怼怼很快就找到了那辆墨绿色的兰博基尼。

开门、坐进驾驶室，一路紧绷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林怼怼瞬间嚎啕。

清秀的五官在泪雨滂沱中逐渐扭曲疯狂，林怼怼启动了引擎。

凭什么我要被这样羞辱？

凭什么我要被这样践踏？

凭什么我只是拼尽全力的努力活着，却要像条狗一样挨揍之后被扔根骨头还得摇尾巴？！

凭什么？！！！！！！！！！！

因为你不够恶。

已经分不清这低语是幻觉还是真实，驶出停车场的林怼怼看到了了等在路边、在保安们的马屁中肆意张狂的阔少。

好像他并没有给别人造成伤害。

亦或者，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

“网上说你0-100只需要2.8秒，是不是真的？”

兰博基尼没有回答他，林怼怼决定自己求证答案。

他轰下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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