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座城还真不好找啊,我险些跑去了其他地方。”轩明翻身下马,他如今又换上了自己那身现代的T恤、牛仔裤、跑鞋,只腰间插着那把汪直赠送的胁差,瞧上去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先生,真的是您?”惠时惊喜道,“您夜间骑马,为何不举火把?”
“哈,别提了。适才路上一阵颠簸,火把熄灭被我丢在半途了。”轩明来到紧闭的大门前,“老太爷,请开门让我进去吧。”
守在瞭望阁上的两名弓箭手向远处眺望,确认再无异样动静,便又望向了惠时,等待他的命令。
惠时小跑着下了城头,大喊着开门。
堵在门后的几名足轻撤去了门栓和木柱,拉开木门,让出一条道来。
轩明深吸一口气以此平复紧张的情绪,牵着马缓步而入。原本席地休息的那些足轻见他到来纷纷起身,他们早就听说老太爷和领主请回来一位明国的高大“武士”,可惜从未亲眼见过,此时皆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有几位年长者更大着胆子上前两步,用手势比较着自己和他的身高差距,不由得暗暗咂舌。
“退下。”一名武士呵斥着几人的行为,并向轩明颔首致意。
轩明一瞧,这城砦内部极为简陋,虽说防御的设施一应俱全,但都太过老旧。他们口中所谓的“下城”,恐怕和废弃的据点没什么差别。再看那些驻守的士兵,装备杂乱,有些连顶像样的斗笠都没有,更多的则是用纸糊的,他们的战力可以忽略到不计。战场上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其中的武士队长,可惜这支不到三百人的队伍中,武士的人数也是屈指可数。
“这些人一战既亏,别说时尧手底下有五六百人,就是我带上居馆里那二十几个年轻武士也完全足够了。”轩明心里虽然这样想,但眼前这几百人聚在一起也是黑压压一片,远比脑海中的数字来的震撼,尤其在火盆那并不明亮的光线下,每个人的面部还都非常的丑陋和怪异,像极了游戏里那种末世的诡异环境,令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惠时的笑声从左侧响起,只见他挤过人群,极为欢悦的张开双手,喊道:“先生没想到你会来,有你在我身旁,我就有取胜的希望了。”他用力拍着轩明的背,大声的向众人鼓动道:“这位便是来自大明国的轩明先生,天上地下之事无所不知,只要有他在任何妖魔邪祟都不敢轻举妄动。”
人群中响起了钦佩的惊呼,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巨人”是不是真有那么大本事,但既然是从明国来的,那肯定是了不起的。
轩明则暗暗发笑,惠时是在借自己的名头来提升众人的士气,还什么“妖魔邪祟不敢妄动”,这是把自己当阴阳师了么?
惠时见一番鼓动起了些许成效,便对轩明道:“先生这边请,我们坐下慢慢聊。”
城砦中没有什么修葺完善的屋子,惠时便将一块木板架在了石块上,放在角落里当成了军议用的桌子,又找来了几个腐朽的木墩充当座椅。
他笑盈盈的请轩明入座,之后便将身旁的武士支了开去,问道:“先生是替那小子来当说客的吗?”
一听这话,轩明便知惠时对他自己的处境明白的很,并没有因恼怒而失去理智。可越是这样便越麻烦,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们是最不容易被劝服的。
轩明微微一笑,反问道:“老太爷何以见得,我是来当说客的呢?”
“难道不是吗?臭小子之所以派人困住先生,是怕您相助与我,所以要用强硬的手段使您保持中立。如今您能安然无恙的来到我这里,除了得到他的允许成为说客,完成劝降的任务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刚才惠时乍一见到轩明出现,还真有些喜出望外,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轩明先是点头,随后又是故作高深的摇头,缓缓道:“我不是来劝降的,更不是受了时尧的指派。”
“喔?!”
“是一位儿子和女儿,请我来救他们父亲的。”
惠时没想到他会如此作答,身子猛地一震,随即苦笑起来,低头不语。
轩明又问道:“敢问老太爷,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这话说得无比落寞,轩明从惠时的神情中瞧出他已萌生死志,再用寻常宽慰的话来劝说恐怕起不到任何效果,不如用欲擒故纵的方法来得更石破天惊一些。
他霍然站起,道:“既然如此,老太爷不如杀身成仁,以证己道。”
“杀身成仁,以证己道?!”
“不错,眼下的形势不管打与不打,败局已定,这一点相信老太爷自己也很清楚。与其让无辜者白白送命,不如自我了断,还能博个义名,同时也能保存种子岛家的一点实力。”
惠时脸色铁青,双眼冒火,怒道:“这是时尧那臭小子的意思吗?”
轩明道:“不,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见解。如今老太爷可谓众叛亲离,所思所想无人明白更无人赞同,如此苟活又有何意义呢。还是剖腹自杀吧,以行动验证魂灵的纯洁和自己的正确,让种子岛上上下下永远忘不了您惠时的武士之名,这才是伟大的武士精神呐。”
这话像恶魔的低语在惠时的耳畔萦绕震响,他原本认为自己想的已经非常透彻,可不知为何听了这些,反倒有些糊涂和迷茫了。轩明说的似乎对,但还像哪里又有点问题,具体什么地方不对,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
轩明见他皱眉深思,知道自己已经打乱了他思绪的阵脚,又装模作样的轻轻叹息道:“唉,只可惜这样一来老太爷的武士之名是流传下来了,种子岛家恐怕就不保了。”
“不保,那又是为什么?”
“时尧以子叛父,已经有悖人伦,更逼得父亲自杀,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领主,是否能得到领民和属下的支持呢?嘿嘿,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只知如今的种子岛家虽然看上去平稳,但处在这样的乱世,家臣中想取而代之的恐怕也并非没有。更不提岛外还有宿敌祢寝家虎视眈眈,一旦岛内起了变乱,他们能不乘火打劫么?只怕如今你们父子相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人家的耳朵里,他们隔岸观火就等着出点大乱子了。”
惠时心头一凛,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之前他只想到自己和儿子的胜负,却忽略了种子岛家的处境和局势。轩明说的不错,如今家中确实有几个老家伙并不听话,甚至有与岛外暗中勾结的迹象,自己若活着还能压得住这帮人,自己一旦死了,时尧毕竟年轻,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理得清吗?
轩明继续道:“春秋时代有个叫做崔杼的人,他的故事老太爷可曾听过?”
惠时的认知只到唐代,这几个名词还是首次听闻。
“请先生指教。”
“说起这个崔杼那可厉害了,春秋时代也是个乱世,他当时是......是楚国的国相,权力就跟你们的足利将军一样大。可惜啊,后来他的儿子跟人争斗,崔杼呢他不喜欢这个儿子,竟跟着外人一起来讨伐自己的儿子。结果儿子死了,这时他才发现,外人真正要讨伐的乃是他自己,最终不可一世的崔氏因父子相争而灭亡。”
崔杼的故事轩明只大概有个印象,具体是否如自己所说的这样......管他的呢,反正惠时又不会知道,骗骗又何妨。
惠时眼神飘忽,想起那些突然支持时尧来反叛自己的老臣,他们会不会也是别有用心,就是要借时尧的手来逼死自己?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向轩明鞠躬致敬:“先生博古通今,惠时佩服。”
“如何,老太爷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可否决定了?”
惠时已经不想死了,但要他向儿子低头却又咽不下这口气,而且他还是不愿意放权,祢寝家给他留下的屈辱必须洗刷。
轩明一瞧他的眼神便即明白,说道:“我知道老太爷仍有心结,在佛家这称为执念,您可是还放不下对祢寝家的仇恨?”
“不错!”惠时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我活着一日,必定以血还血。”
轩明叹气道:“罢了,为了能让你放下执念,我便以青田先生留下的秘术,来为你探知未来吧。”
惠时倍感诧异:“什么?探......探知未来?”
轩明笑道:“老太爷莫非忘了五峰船主曾说过的,我可是通晓《T背图》和《烧饼歌》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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