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时天寒呢喃着,紧闭双目,嘴唇发干。
意识迷糊之中,双目勉强睁开,隐约见到一道红影,幽香盈鼻,温声入耳:“别急,姐姐这就给你找水!”
时天寒咽了口唾沫,似乎就此放心,闭上眼睛,但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水来,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找水。
他双膝酸软,身体乏力,双目模糊,勉强认清这是先前寄身的桀王庙,便扶着墙,径自出庙。
走上百余步,视线越发模糊,不辨东西,却有赤光忽闪,幻象丛生。
“桀王来了,桀王来了,快跑,快跑!”有孩童在眼前追逐嬉闹。
“桀王啊桀王,您就高抬贵手,饶过我们一家老小,去别的地方吧。”大人们摆上祭品,对着自己不停磕头。
锵!
朱雀高鸣,似蛇脖颈扬起,拖曳着六条流苏尾羽,站在白塔上,眸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时天寒不断摇头,越来越多的人影,越来越多的声音,在眼前出现,声音叠着声音,人影重着人影,让他几欲发狂。
两个猎户恰从此地经过,看见时天寒嘶吼,本要上前帮忙,但看清他模样,大吃一惊,露出骇然之色,一边逃一边喊道:“怪物,怪物!”
“别走,别走!”时天寒伸出手,似乎想挽留,但最终无力垂下。
他心中既疑惑,又吃惊,甚至还有丝丝恐惧。
他拨开杂草,一阵乱走,误打误撞,竟找到了湖水。
时天寒心中大喜,扑到湖边,埋下脑袋,痛饮湖水,然而喝着几口,余光瞥见倒影,忽觉不对。
他摸着脸颊,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但见湖水青青,波平如镜,却倒影一只丑陋狰狞的怪物――双眸发赤,口露獠牙,脸颊脖颈布满铜板大小的神秘符印。
分明是他自己!
时天寒吃了一惊,浑身一凉,倒退几步。
他大口喘息,惊魂未定,又迟疑一下,凑近湖水,仔细端详湖中狰狞的怪物。
“怎么会?怎么会?”时天寒既惊恐,又愤怒,不晓得自己为何变成这样。
呃啊!
他仰天长啸,獠牙毕露,喉咙间是令人胆颤的嘶吼。
“在那个方向!”
“别让怪物跑了,找到它!”
“大家都小心一点,别让怪物伤人!”
不远的地方传来人声,料想是先前被吓跑的猎户带了人来,时天寒浑身发烫,暴躁难安,忽然有难以抑制的嗜血欲望自心底涌出。
“别出声!”一个陌生男音出现。
时天寒浑身乏力,一时不察,竟被人扯进草丛,视线迷糊之中,隐约看见来人模样――面容俊朗,长发黑卷,剑眉紧紧拧成“川”字。
是燕南寻!
破庙一面之缘,没想到此人竟出现在这里。
燕南寻透过草丛,见前来搜寻怪物的猎户离去,松了口气,目光再转,时天寒闭上双目,沉沉睡去,脸颊脖颈遍布铜钱大小的神秘符印,闪烁金光。
铮!
长剑拔出半截,出鞘生寒。
燕南寻目露杀机,一脸决然,忽而转念,又生犹豫。
他眉头皱成“川”字,自语道:“不,我不能这样,他还有救,我不能这样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说罢还剑入鞘。
正要扶起时天寒,嗤的一声,银针射到,声音随之而来:“住手,你放开他!”
燕南寻避开银针,目光转投红衣女子,眉头仍是“川”字,道:“我没有恶意!”
倾月紧捏银针,踏上一步,厉声道:“你是燕家的人,我如何相信你没有恶意?”
燕南寻淡然道:“你我之间有十步之遥,这位小兄弟却在我手里,我若有恶意,在你动手之前,便能拧断他的脖子,你如何阻止!”
倾月道:“你……”
燕南寻沉下语调,道:“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两个人静静对视,不远处喧嚣声起,想来又有人来此搜寻。
燕南寻双眉紧皱,道:“你再犹豫,马上就有人过来了,相信我,跟我走!”
月上树梢,孤灯如豆,山间小小的木屋簇拥在花草中。
倾月替时天寒盖上被子,叹了口气,走出木屋,道:“你确定有办法救他?”
燕南寻背对着她,仰望月光,眉间是无限忧色,道:“每隔百年,桀王会从黄泉归来,被他选定的人会成为桀王在人间的寄身,这个时候也是桀王最虚弱的时候。”
倾月疑惑道:“你又如何确定他是桀王寄身?桀王又以何种方式寄身于他人体内的?”
“他身上遍生符印,又口露獠牙,双眸发赤,这点传闻中的桀王一模一样,他是桀王选定的寄身又有什么可怀疑的。”话到这里,燕南寻顿了一下,摇头道,“至于桀王是以何种方式寄生在他人体内,非你我所能理解。若是能知道桀王是如何寄生的,我燕家早将桀王斩草除根了。”
倾月道:“他已被桀王寄身,你又如何救他。”
燕南寻沉默一下,道:“我燕家的净塔千余年来积攒了不少伏魔神力,若能将这股力量引导出来,便能趁着桀王最虚弱的时候,将其力量逼出。”
倾月忽然冷冷道:“这意味着要将人带到你们燕家!”
燕南寻点头道:“不错!”
“我不同意,”倾月断然拒绝,“即便我信得过你,也信不过你们燕家,你们燕家怎会为了一个外人损耗积攒千年的伏魔神力,反倒不如趁着桀王力量尚未复苏,杀了他的寄身划算!”
燕南寻未答,林子里便有一个声音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既然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桀王,为何要消耗我燕家积攒千年的伏魔神力呢?”
墨袍的中年人自林子里走出,白须老者紧随其后,再往后是百余位燕家子弟。
燕南寻看着墨袍人,吃了一惊,道:“爹!”
燕乾坤点点头,道:“南寻,你做得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桀王寄身,你是燕家的功臣!”
“爹,不是你想得那样……”
燕南寻还要说话,倾月已不愿再听,闪身入屋,势要带走时天寒。然而目光一扫,竟大出所料,愣在当场。
燕家人围了过来,燕乾坤环视一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落地的棉被及木墙上破碎的窟窿,咬牙切齿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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