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轨迹

陵东王府别苑，姬辞书房。

鹿鸣手肘架着只羽毛油亮的信鸽进了书房，与姬辞禀报：“主子，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姬辞手里正翻着一本西洋船舶制造的闲书，闻言接过信鸽，取下它腿上用红线绑着的信。不过寥寥几字，他看完后便吩咐鹿鸣：“暂且按兵不动。”先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吧，等折腾够了他们再出面收拾残局，一网打尽。

鹿鸣管着姬辞身边的情报调度，翰墨是姬辞的近侍，手里领着一支暗卫队，另还有几个属下目前在外办事去了。

出得书房的门来，他见翰墨双手抱臂侍立门边，主动打招呼问他吃了没，吃了什么，吃饱没有。翰墨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鹿鸣自讨没趣，“哼”了一声，背着手扮老成走了。

管家福伯满脸喜气地进来，与背着手像只鸭子一般的鹿鸣碰了个正着。福伯看鹿鸣那样子，脸登时就拉了下来。

鹿鸣看见福伯喜气洋洋进了门，立马收了手若无其事抬头挺胸地跟福伯作了一揖：“爷爷。”

福伯好似没看见他那不成体统的样子，点点头：“嗯，去吧。”

鹿鸣以为逃过了老人家的法眼，就突觉后背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狠狠一疼，他的一叠声惨叫伴随着福伯的告诫响彻别苑。

“好好走路，你个小兔崽子！”

鹿鸣捂着屁股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福伯才又恢复了笑容，喜气洋洋地往书房去了。

“殿下，王爷和王妃娘娘回来了，请您过去说话呢。”

“嗯。”

姬辞的母亲文晏淑是个被岁月厚待的温婉美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姬辞到时，她正往大厅的香炉里燃香。见儿子来了，淡淡地笑道：“来了？”

“母亲。”

文晏淑将手里的线香递给身后侍女，拉着姬辞在小几旁坐了，立时便有侍女捧了茶来。

文晏淑含笑看着他：“尝尝看。”

姬辞神色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掩在袖子里的左手食指却微蜷了蜷。这是他预见某些不好情况和紧张时的一贯小动作。

果真，就见他喝完后，文晏淑便问他：“可合心意？”

“母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文晏淑正打着腹稿，闻言略挑了眉看他：“阿辞你如今，十七了吧？”

姬辞那双狭长慑人的眸子露出了少见的迷茫，母子两人相似的眉眼对上。他的相貌大多继承自母亲，可造物主格外偏爱，以致他的相貌于细节处还要更胜一筹。

这孩子生得过于好，于亲事上难免就没那么顺遂，她这个做母亲的别的做不了主，也就只能帮他娶个能好好照顾他的媳妇了。阿馨倒是不错，从小就懂事知礼，身份上也相配，最难得的是她对自家孩子的那份心……

文晏淑一贯知道这孩子不爱说也不爱听无用的话，便也不卖关子，笑里含着一分促狭两分关切三分期盼：“我给你挑个媳妇好不好？”

***

姜宏一路颠簸着回到盛京，不知是回京路上艰苦还是赈灾一路辛苦，很是黑瘦了一大圈。

宋氏三个多月的身孕，尚还不怎么显怀，但人倒是比以前圆润了些。见着姜宏清减至此，便忍不住抹眼泪。

姜宏尚有些旅途疲惫，精神还是不错的，打趣宋氏如今养得不错，自己清减或许是因为是把肉都给了她，惹得宋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此时已立秋大半月，秋老虎盛行，偶有蝉鸣，暑热难当。或许因为赈灾有功，姜宏回来不久便由从六品左迁了从五品枢密都承旨。

宋氏便派人去给昭宁老家报信，报信人又捎回来许多物件并一封信。信中邀请他们一家回去给年逾古稀的姜家老祖宗祝寿。日子定在九月初九，正好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

本是件喜事，可现下他们在京中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这事宋氏做不了主，便问了夫君姜宏的意思。夫妻两个商量着，姜宏就说由他回去就行，一来姜子衿秋闱在即，二来清毓得陪在宋氏的身边。

哪晓得八月初定好的事出了变卦，得上峰看重，姜宏又得了差事要随军去边关一趟。如此一来，回老家这事就得再议。

她个妇道人家，且还是双身子的妇道人家，这可如何是好……

宋氏不太藏得住心事，三言两语就让姜清毓知道了。

又是一件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

这事，倒还不好处理。若不回，就是不孝不敬。但回，父亲姜宏又不在，更不能让怀着身孕的母亲一路颠簸回去祝寿。二来，宋氏养胎日子过得太闲，总张罗着私家媒人给她相看各家公子少爷，看得她烦不胜烦。

“母亲，不若我回去给老祖宗她老人家贺寿？”

“又在说胡话了，你一个女儿家，回去能做什么。”

“女儿家怎么了，母亲，前朝还有女将军呢……”

一番理论，宋氏没犟过在后世还参加过辩论赛的姜清毓，也没太把她说的那些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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