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觉得全身无力啊。这正常吗?医生.....”
“没事的,你先在睡袋里躺好。”
“医生,我要是内急了可以爬出来方便吗?”
“你不是病了吗?躺回去。”
“医生,这个袋子桃红色的有点娘炮啊,能不能换一个,至少换个白色的.....“
“......白色的那是裹尸袋,桃红色是为了在雪地里容易辨认。躺回去。”
“医生,要是我治不好了,还得麻烦你找人去帮我停掉水电费,我离开家时留了盏壁灯,不停掉,会一直扣钱的。”
“放心,我是医生,不会让你死的。”
“不过,医生,让我死的应该是病吧?”
“......”
医生也是无语了,都这样了还怼。
“戴好面罩,吸气,我要放麻醉药了。”医生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按下注入麻醉气体的开关。
几天前,王止一还生龙活虎地在极地科考站给几个地质学家打下手,他的主要工作就是顶着寒风安装各种仪器,顺便给科考站搭几个半永久的房子。各国到访的科学家们都会住到他盖的小房子里,王止一觉得挺得意的。
如果在别的地方,也就是一间小板房,但这里是极地啊。
出去除了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想骗人舔栏杆?人和栏杆都难找。
王止一这几天一直幻想着,各色人等其乐融融,抱成一个团团的温馨场面。
而这间小板房,成了极地上伟大友谊的象征!美滋滋。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想到冰盖下的火山会突然喷发。厚厚的冰盖说化就化,友谊的小屋说塌就塌,王止一眼睁睁看着自己搭了才没几天的房子被滚烫的熔岩吞没,只一瞬间功夫,支撑房屋的钢筋就扭曲,坍塌,然后被拖入一股炙热的激流中。
面对自然的伟力,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缩在越野雪橇上瑟瑟发抖。融化的冰盖卷起一阵水雾,夹渣着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烟尘,冻土的颗粒被卷到空中,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他和几个科考队员驾着雪橇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逃出了熔岩肆虐的范围。
但是王止一霉运似乎并没有结束,就在当天夜里,侥幸逃出生天的科考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了,雪橇上只有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在极地严酷的环境中,随队的医生显得束手无策。
王止一也未能幸免,他病倒了。
医生拿出个睡袋让他躺了进去,给他套了个吸入式面罩。
于是,就有开始的那一幕。
虽然手脚不方便了,力气全无,还被一个桃红色睡袋装着,在雪橇上不断颠簸,王止一并不太担心。科考站距离大海不算太远,也就是几百公里,平时他们开着雪橇往返,不过一天的路程。
要是天气好,科考队甚至还能让飞机过来,把人都送回去。也许不多时,自己和生病的队员们就会被接到最近破冰船上,比起这个破雪橇,船上的医疗条件会好很多。
生病让他额头发热,四肢冰冷,思维也有点跳脱。不知为什么,也许因为是身处蛮荒的冰原,王止一自然而然地怀念起都市生活来。他得病的脑子像得了强迫症一样,总是惦记着自己位于都市一角的老房子。
迷迷糊糊之中,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在走廊上留着的那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正投射在空洞的走廊中。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晚风吹拂,窗帘瓢了起来,外面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药物带来一阵接一阵的睡意,身体也疲惫不堪,王止一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王止一不知道,这是他有关家乡,有关这颗蓝色星球的最后记忆。
这一闭眼睡了多久,王止一也不知道,他似乎做过一些梦,又记不真切。但更多的,是漆黑一片的寂静。
四下传来细微的响动声,王止一醒了过来。
有点奇怪,自己的思维似乎变慢了不少,仿佛脑袋是一台生锈的机器,正在艰难地运行着。
我到底睡了多久啊。
他试着回忆一些细节,但怪诞的意像一个又一个地掠过脑际,图案模糊,又没有丝毫的逻辑。
“咳……!”他艰难地想发出声音,但是并没有气体去推动他的声带,只有喉咙微弱地跳动。
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肺部已经不能动了。
睁开眼睛,王止一发现自己并不是如想象中那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四周黑乎乎的,也可能是眼睛还不适应,他什么也看不清。王止一用尽了力气,才把上下眼皮的距离勉强扯得更大了一点。
眼睛干得就像从沙漠里刚挖出来的一样。他想把头再抬高一点,却发现全身肌肉都在隐隐作痛,明明入睡前只是发热,外加有点胡思乱想,现在却从头到脚都感到不适。
火山爆发这种事情是可怕了点,但火山爆发后自己也身手敏捷地翻上雪橇逃出生天了啊。虽然我搭的小板房没了,有点遗憾,但是人还是全须全尾的,怎么才睡一觉就变半身不遂了呢?
他的感觉恢复了一些,身体下方,寒气一阵阵的传来。肌肤的触感寒冷、坚硬,倒有点像是躺在一块石头上一样。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形成。
难道我被抛下了?
一瞬间,王止一脑补出了几十集的剧本:科考队遇到了某种突发情况,比如说地震、冰面断裂什么的,队员们纷纷遇难。只留下病重的自己,远离文明的世界,躺在不知那处荒山野岭,流落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山洞里。最后,幸存者,就是他王止一,连眼皮子都睁不太开,却要靠自己的力量,穿越千里冰原,回到人类的国度。
不会吧?这种剧情不是只有灾难片才有的吗?
他可不想啥都往肚子里塞,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王止一觉得做搞笑短片主角就好了,生存题材真的不适合。
王止一心惊胆颤,他尽力让眼眶稍微转动了一些,想弄清自己的处境。随着视力的逐渐恢复,王止一勉强识别出周围环境。
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正身处一处建筑物的废墟之中,四下都是残垣断壁。这些废墟从材质上看,并不是他熟悉的钢筋水泥结构,而是纯粹的金属。各种扭曲的钢筋盘旋着,在他头顶勾勒出一个网状的球幕,球幕的后面,竟然是茫茫的无限宇宙,远处星光点点,近处,则有一颗硕大的星球悬挂在空中,淡红色的星体缓慢转动着。
王止一觉得那画面有点像自己看过的天文杂志插画。
他用尽全力,勉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皮,先两眼一起看,再单眼看。
这是用双目测距法计算了一下场景的距离。
如果是布景,那远景也会出现近景才有的视觉位移,透出不自然。
结果,眼前场景近远自然,光线真实。
难道,真是实实在在的太空!?
不过这个结论太疯狂了,自己并没有被遗落在哪个荒郊野岭嘛,而是被丢在外太空了,
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睡个觉都能穿越到太空里,射火箭不要钱的吗?
王止一想痛骂一番,至少砸个什么东西发泄一下,可惜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有意识还算活跃。
四周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说话声。王止一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有说话声说明有人,太好了,还有人。
他不是孤单一个,要不是动都动不了,真想跳起来鼓个掌、跳个舞什么的。
看来不是太空,要知道光月球到地球就有三十八万四千四百公里,更别说是眼前个这个,嗯,要是是真货,他也不知道是啥的星球。哪有那么容易碰到人的?
反正也不知我身在何方,天涯沦落人,不是孤身都高兴。
“别特罗阿哲,不菲,罗琦部罗刹,啥啊呀滋。”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自己耳朵机能恢复了一点,能听清了。
但这哪国语言?王止一迷茫了,自己和科考站的人混了那么久,外国人可是一打接一打地见。遇到陌生人说话,不说能听懂对方说啥,至少也能听出大概是哪个国家来的小伙伴。可耳边这个说话声让他如坠云里雾里。
“噔”一下,一个大脑袋从旁边探了过来,王止一给吓了一跳,等他看清那个大脑袋的样子,就彻底被吓懵了。
这只脑袋红中透着紫色,看起来就像中毒了一样,正常人类长眼睛的地方只有一条深深的褶皱,倒是头顶有两个大触须,触须上点缀着一串眼睛,一眨一眨的。
还没等王止一做好心理建设,尝试去思考,找出眼前这仁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那只大脑袋的主人就从身后掏出两根筷子一般的圆锥。
是的,它有手,不过是四只。
这种场景真是太过光怪陆离了,王止一顿时从“还好有人”的情绪巅峰,直坠谷底。
他现在希望自己一个人呆着,他想静静。
不需要旁边有人,那种拿着不明工具,顶着糖葫芦眼睛的大头怪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四只手的怪人拿着圆锥一步步靠近,然后,在王止一惊恐的注视下,怪人把两根圆锥对准了他的两个鼻孔。
它不会是想把这两玩意插进我鼻孔里吧?
天可怜见,我是个高位截瘫的病人呀!虽然喊不出来,上刑前麻烦给点麻药好不?
王止一动不了,想靠眨眼睛表示自己强烈的反对情绪,结果发现眨眼都吃力,他两眼闭上后就张不开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惨了,眼皮不配合工作,关键时刻掉链子。
王止一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
乐观点,往好处想,这两根圆锥不是特别尖,他看过的手术器材比这个尖多了,应该不会是直接捅,没事,冷静。
“哔~咔咔咔!”电流声从两根圆锥上传来。
居然还带电的!
“轱辘马福利,嘟嘟思衣。”
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传来,鼻腔里一阵痛楚,王止一似乎闻到了一丝焦味,他估计是自己的鼻子熟了。唉,一觉醒来还没有好好挖过,对不起它们。
电流撞击着王止一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好像已经写入了。”红脑袋怪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突然,王止一发现自己能听懂眼前怪人的语言了!
红脑袋怪人两只手离开了带电的圆锥,握在一起揉一揉,说道:“这个'古代种'太古老了,从大脑的语言扇区上看,可能是一纪元的,我已经把沟通功能给他加上去了,只需要把他和'古代超脑'的残余部分连接起来……”
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能成功吗?”
“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在银河系的边缘见到过如此古老的遗迹,但是那些遗迹中早已空无一物,万物归于沉寂,有的只旧时代的回声。”
红脑袋怪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的族人,为了对抗'太初',只能不断在这广袤无垠的宇宙里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现在,还有办法连接超脑的,也许就剩下我一个了。”
“我知道,你为了找到'古代种',已经在星系里流浪了很久很久,这个'古代种'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太珍贵了。我也在发抖呢。不过,现在不是吟诗作对,或者突发感慨的时候,还是快点连接上超脑,激活这个古代种。如果耽搁太久,我怕'它们'会注意到。”
“诚如所言,那就开始吧!愿我们一族的悲愿,得以实现!”
开始?开始什么?老大,帮帮忙,麻烦你解释一下喂!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我要下车!
电流再次增强,王止一的疼痛感逐渐地增加,偏偏他没法移动,连发出声音也力不从心,只能强自忍耐。
剧痛一阵又一阵,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如同被斧子从中间一分为二。
“啵”的一声,原本的视野彻底消失了,他的眼前一片雪白。
我这是死了吗?王止一疑惑。
世界就如同突然轮换了一样,他切断了与眼前一切的联系,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只是这个空间有点瘆人,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惨白,他甚至找不到白光的源头,似乎光是平均地分布在每一个角落,四周纤尘不染,而且一点影子都没有。
原来死后的世界是一片空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王止一发现自己无法闭眼,眼前的图像如同钉死了一样,他用余光看了看两眼之间,果然,没看见鼻梁,就好像只有他的意识,通过虚拟现实技术,漂浮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一般。
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固然可喜可贺,没了身体,再也不用担心高血脂和关节炎了,但是就这么飘着有点无聊啊。
死后的世界单调了点,很多剧本里应该出现的人物都没出现。没有爱唱歌的小天使,也没有穿着黑色紧身衣,拿着粪叉的御姐恶魔。更没有拿着汤碗,强灌别人的老婆婆。
难道要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可惜,没手没脚的,就是和自己猜拳也是力有未逮。
正在胡思乱想,眼前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空白的背景下出现了一丝涟漪。
嗯,为什么会有水波的效果?
突然,一个巨大的红色石板从涟漪的中心一涌而出,直直地立在王止一的面前。
这块石板有一人多高,长方形,如同一块石碑,但边角十分工整,看起来光滑无比,线条流畅至极,显然不是手工打磨能够做成的。
其实所谓“石板”只是个简单的第一印象,王止一也不知道它的材料。只见上面有蜿蜒的文字浮现出来,文字发出红光,巨大的石板显得威严而又凝重。
文字特效做得不错啊,还自带背景光,可惜颜色有点刺眼,读久了不舒服。
王止一惊讶的是,自己居然能阅读石板上的文字。
“原初引导程序,超脑,反侵入模式开启。”
正当他一头雾水,想着超脑是什么玩意的时候,一个严肃、低沉而又深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我负责看守原初生命知识与力量的大门,你没有可供识别的编码。将视为非法入侵者!”
这音响好高级啊,全景混响,都听不出音源在哪。王止一在心里赞叹。
不过现在不是夸奖赞叹的时候,它好像说什么入侵者啊,“可供识别的编码”是什么?身份证吗?王止一记得自己应该带在身上……不过,现在连身体都没有!去哪掏身份证给你?
“原初之门,太古之始,文明的起点,汝等皆需仰视,不可侵犯!入侵者将会受到制裁!”随着那个声音语气加重,王止一感觉周围似乎弥漫着一种压力,正在不断向自己袭来,随时可能会压扁自己——偏偏他现在就是个意识,连身子都没有。
刚刚还用计算机登录界面的口吻要身份证,这会“汝等”这种古装戏称谓都出来了,嗯,古色古香的,挺高大上啊。
啊,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既然自己掏不出身份证,就要好好解释。
“呃,那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兄台?大哥?老板?我没带身份证,但是我记得号码,要不然我把身份证号告诉您,您老去查查?”
“……!!!”
王止一话音刚落,一瞬间,原本压制着他的所有压力,都消失无踪,整个空间处在一种凝神屏息的静止状态。
“……”
这沉默是怎么回事,不在沉默中爆发,难道要在沉默中吃瓜?
“古代种!原初生命体!活的!哎呦!”
刚才还义正辞严,痛斥入侵者的声音顿时换了个语调,转弯一百八十度,变成了一副老熟人大兄弟的样子:“我这不是做梦吧?哈哈哈,你说的还是第一纪元的通用语,我的天,这么罕见!”
好吧,这态度变化有点大,王止一差点转不过弯来。
难道这个超脑一直等人来接头,而自己正好说出了暗号?这种突然找到组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王止一也是懵逼的状态,连贯的记忆只到在摩托雪橇上睡着的时候。
于是,王止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呃,其实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莫名其妙就被人送这来了。”
其实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人”送进来的,就是个大红脑袋。
“没事没事,哈哈哈哈!我热烈欢迎哈!”要是这声音有手,王止一感觉他都要走上来和自己勾肩搭背了:“难得找到一个,来,事不宜迟,我帮你上载能力。”
老板热情过头了,感觉这就是一个黑店啊。
“等等等,”这回轮到王止一不干了:“我现在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莫名起妙来到这的。能不能先问几个问题?”
“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你是超脑,超脑是什么?”
“你来自第一纪元,自然不知道,超脑,就是原初生命体的杰作。”
听不懂……
王止一自己也奇怪 怎么没听过这种纪元的说法?不行,还是换个问题,一般确认自己是不是穿越,最简单的问法就是:
“你知道地球和太阳系吗?”
“……”
他怎么不答话了?需要想这么久吗?不知道?
难道真是穿越了?
超脑的声音在王止一耳边响起。
“地球,这个称谓,真是太过久远了。你所说的地球,应该是银河边缘的创始之地,在一个黄矮星系统的行星中,从里往外数,位于第三的位置。”
随着语音,一幅画面直接投影到了王止一的眼前。
这是什么高级技术,左右晃脑袋,画面就像钉死在眼前一样。
“别晃了,没用的。”
“哦……”
在王止一的眼前,是一颗光芒万丈的恒星,画面突然移动起来,几颗行星从眼前一晃而过。最后,视野终于停驻下来,一颗行星,缓缓从一旁进入视线。
这颗行星略为倾斜着,静静地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在行星的两极是厚厚的冰盖,星体上有宝石蓝色的海洋。还有绿色的大地。
如果地理还及格的话,就能够看得出来,这是地球。
这“超脑”说的没错,太阳就是黄矮星,它的行星往外数,水星,金星,然后就是地球,排在第三。
看来不是穿越异世界。
超脑感慨的声音传来:“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
……遥远的过去是什么意思?!
“我还是先说说我的事情。”
超脑说着,王止一眼前的画面也随之一转。
巨大的都市漂浮在宇宙中,他们下方的星球上是一片璀璨的光点。不断有细小的光点飞上来,接近后才能看清,那是体积庞大的宇宙飞船。
好先进,感觉就像遥远的未来!
“这是太古时代的场景。”
太古?你确定?
“一些低级的早期生命体中,产生了原初生命,就是你的族人。原初生命发现了控制万物编程的秘密。早年是如何运用的已不可考了,但是后人们从一些零碎的记录中得知,他们把机械和生命结合在一起,使用半永久的物质替代了原生结构,重新构建了自己的身体,并且制造巨大的殖民星船,航行于茫茫太空。最早的,有生命意识的活行星也出现在第一纪元。你就是第一纪元的古代种,对这些可能比我更熟悉。”
不好意思啊,真是一点也不熟悉。
这个地球好像和王止一印象里的有点出入。王止一那个地球的人说起戴森球就跟神话似的,活体行星什么的,想都不敢想,听起来好像来自不同星系的文明一样。至于半机械生命,如果呼吸机和义肢算的话,那还是有的。
殖民星船,呵呵,他睡着时人们还在玩窜天猴。
王止一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这回是在某个建筑的内部,这建筑物大得没边了,上方是半球型的穹顶,下方则是另一半的圆弧。一个硕大的圆球漂浮在空中。圆球本身有淡淡的光,四周是不知名的机器,正在向圆球发出一粒粒的小光球。圆球也不断发出光球回应它们。
机器的周围,地球人,还有一些看上去不像是地球人的生物,不断来来往往。
“超脑,则是第二纪元早期建立的,原初生命体掌握了海量的技术,他们把知识储存在永久的空间壁障里。壁障内部不但是储藏知识的仓库,也是控制运行的核心,各种各样的功能被添加进来,原初生命用技术来强化自身,以及控制自然中的一切。而我,超脑,就是'生命之脑',在整个第二纪元得到不断的补充和加强。”
这一大段如同广告词的说明文念起来毫不费劲。
“不愧是生命大脑,营养好,佩服佩服。”
“……”
这么说,超脑就是一台超神级电脑了。
如果眼前这个声音不说,王止会把他当成一个人。他说自己是电脑,反而让人无所适从了。
机器人三大原则对他有效吗?王止一想到自己经常调戏的车载导航。
当然,眼前这位和车载导航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智能高,出场时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过问题来了,既然把自己吹得那么先进,怎么看见一个人就跟猫见到猫薄荷一样?
“你说你都已经,嗯,万物尽在掌握了,为什么见到了我,还那么兴奋?”
“因为你是原初生命的一员,就是创造了我的种族。”
王止一眼前出现了一张地球人的画像,再熟悉不过了。
更多的画面出现了,那是人类在不同的环境中生活的样子。
那些人类表现得和王止一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比如,有的人是浮空的,还有的一蹦就飞出去看不见了,或者一晃眼就消失了,还有些控制着巨大的浮空建筑翻来倒去,跟魔法师一样。
“我的所有机能,都是因你的种族而设,甚至有部分的机能只能用在你的身上。你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个”
“唯一?刚才画面里不是有很多人吗?地球人不是应该有很多吗?”王止一迷糊了。
地球上大概有七八十亿人吧。
王止一眼前那些人类生活的图景戛然而止,只剩下最初见到的那块红色石板。
活跃的气氛消失了,只剩下冷淡和孤独。
“他们……都消失了。”
这什么意思?居然会出现这种恐怖片的台词。王止一觉得,即使超脑突然狞笑着现身,掏出一把大刀什么的,也一点都不奇怪。
话说“消失”是怎么回事?凭空不见了?
“你说的消失……是什么意思?”
王止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害怕超脑回答说:“就是这样!”然后一刀把他给捅了。
“就是…”
喂喂喂,不会吧,想啥来啥?
“就是不见了。”
哎呦,还好,吓死个人,王止一定了定神,专心听超脑说话。
“原初生命并不是灭绝。况且,部分人的本我储存在空间壁障之中,身体则是坚固的机械。虽不能说亘古永恒,但也是难以企及的存在。”
那不是说部分人变生化人了?从碳基生命变成了别的什么基生命体。
感觉突然变成修仙剧情。
“只是,当文明达到了极点,来我这里储存知识的人就越来越少,直至完全停止。”
“什么啊,原来你是一台旧电脑,被别人放弃了。”
“……”
新人胜旧人,打入冷宫的电脑在嘤嘤嘤地哭泣着。“主人再启动我嘛”——嗯,画面感出来了。
“呃呃,起初,即使不再储备知识和升级,人们还会让我工作,比如操作星系的运作,或者赋予他们能力。但是这么做的人也在慢慢减少。后来,原初生命,就这么消失了。”
王止一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明晃晃的圆球,漂浮在建筑物正中央,不过周边的场景似乎被加速了,只见人群不断在他眼前晃过,频率越来越低,最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归于沉寂。建筑物周边的机械,也开始慢慢地腐朽坍塌,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下那个圆球还漂浮在空中,周围是寂静的宇宙。
“你看到的是我联通这个空间的主界面,原初生命就如这般,渐渐消失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原因?会不会是他们又造了个新的超脑之类的?”
“没有。我的一部分工作,可以由低级的机械使徒完成。”
机械使徒又是什么?名字有点中二。
“相比之下,我的功能全面得多,只需要添加模块,就能增加机能,胜任新的工作。而且我作为原始的知识库,储藏的知识难以计数。连接起来最方便,不需要再建一个。”
哦,原来超脑可以不断升级更新换代啊。
换了主板换声卡,换了声卡换显示器,反正换来换去,它还是它。
王止一忽然想起那个身体部件挨个换完,还算不算自己的悖论,叫什么“忒修斯的船”来着。
“原初生命们并不允许我解析他们的内心。我也没有从他们的态度上察觉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每个人都很自然,只是,日渐零星的拜访,直至不再见面。”
“同学,我们把这个叫弃坑。”
“……”
好几次,王止一都觉得超脑想砍自己。
“最近,只有一些沉眠的个体被发现,其它的物种把他们与我连接。这些送来的原初生命体,也大多懵懵懂懂。”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懵懵懂懂,睡了一觉醒来就变这样了。
“后来的原初生命,自称是'古代种',可见他们连文明都遗失了。现在的宇宙,似乎被其它物种布满了。原初生命的存在更像传说和神话。不过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不清楚。我睡起来连牙都没刷,睁眼就被一只火龙果送你这了,改名古代种什么的麻烦你去问他。”
“……”
“哦,不好意思,你继续。”
“我依照原初生命的命令,将星系改造得适合居住。如今,他们已经在宇宙中销声匿迹,我也没有理由再去干涉星体的运行。一些我的部件,被时间所吞没。恒星成为红巨星,然后变成暗淡的白矮星,我遗留在那些古老星系的部分,也随着它们燃烧殆尽的外壳一起,被抛到了宇宙深处。只有我储存知识的核心和一些基础功能的部分,被空间壁障保护着,留存了下来。”
感觉非常沧桑啊。
王止一发现了一个多次出现的名词。
“你说的空间壁障,那是什么?”
王止一眼前一黑,只看见一个圆球,那个圆球突然扩张,画面顿时宽广了起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水面。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和飘荡的白云。
“我们现在所处空间,由奇点的爆炸产生,空间如水波一样向外扩散,就好像大海水面上的部分,而水底,则是没有空间的虚无,原初生命发明了一种工具,把物质放入虚无的海中,只通过一条细线,与原来的时空相连。在我所处的空间壁障里,我控制着阀门的开闭,只允许很少的信息和有限的能量流入。”
“哦,你就说给自己开个空间副本嘛。”
“也可以这么说。”
那地球在哪呢?还能回去吗?
那些栩栩如生的影像,看起来真是太过真实了。而且还是直接投影在眼前,如同虚拟现实一般,关键是,自己明明没有转动脑袋,只是动了动心意,居然能移动视线。
用脑波控制虚拟现实的技术,在王止一的印象里并不存在。
难道真是穿越到了遥远的未来?
“我还有问题,我进来前,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红色的星球旁边。那个该不会是地球吧?”
“并不是……”
这种感慨万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的后人,把那颗星球叫做创始之地。它所属的恒星,现在已经变成白矮星了。那颗白矮星,用你的说法,叫做太阳,在红巨星的阶段,燃烧的外壳把创始之地摧毁。然后因为潮汐作用,创始之地被拉入太阳的星核。”
“呃……”
“你的家园,你的生地,早已燃烧殆尽了。”
王止一眼前又出现了太阳系的景象,这次的视角似乎是在木星的后面一点,他可以看见旁边正在急速打转的木星。画面的流动速度不断加快。远远看去,太阳光焰万丈,并且还在渐渐扩大,扩张的太阳变得硕大无朋,颜色转向红色。
转变为红巨星,这是太阳命定的归宿。
突然,太阳发出一连串短暂的剧烈闪光。
这是……氦闪?
然后,太阳红色的外壳急剧膨胀,最后如烟霞一般飞散而出。
“你看到的,是太阳变为红巨星的时刻,那几百万年转瞬即逝。”
地球没了……?
“按照创始之地的记年方式,创始之地的毁灭应该发生在四亿年之前。”
王止一还没从地球没了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友谊的小屋说塌就塌,蔚蓝的家园说没就没。
又一个数字把他砸懵了。
四亿年?
这时间有点太疯狂了,四亿年前太阳就变红巨星了?多少个零来着?那我到底睡了多久?
冷静,冷静。
“我,我想知道,太阳在主序星阶段存在了多久,按地球的记年方式。”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问现在的时间。
王止一在极地科考站时,太阳的寿命应该是45.7亿年左右。
“太阳作为主序星存在了102.6371064亿年…”
一口老血吐墙上,如果王止一真有血可以吐的话。
他被塞进睡袋的时候,太阳正直壮年,45.7亿岁。睡醒一看,太阳已经享年102.6亿岁了,加上后来变成白矮星,也就是恒星残骸的4亿年……102.6+4-45.7=60.9。
“我特么睡了六十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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