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蚂议虎豹（一）

二人一路上饱历风尘，徐徐而行。不一日来到一处地方，见此处两边地势略高，道路由中间低谷穿梭而过。两人正待坐下休息，忽然听前面不远处似有打斗之声传来，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再细听一阵，果然有兵刃相交和喊杀之声。

两人环视两边，见荒草干枯，却又高又深。急忙携手向一边坡上荒草中隐没而去，沿坡上草从中寻着打斗声的方向悄悄移动，听着声音越来越真，便拨开草头往下偷偷窥探。这一看却吃惊不小，果是两帮人在底下殊死相搏，砍刺斫挑，毫不容情；鲜血喷溅，中枪中刀着倒地翻滚挣扎，哀嚎哭喊之声不绝于耳，场面极其惨烈。

小狗子年幼，只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回身蹲在草丛中掩耳抱头，抖战不停。冼仁虽然年长，而且对以往之事全无记忆，印象中似乎也从未见过此种情形，也是心惊肉跳，两腿发软。他蹲下来，拍拍小狗子肩膀，示意小狗子起身离开，两人缓缓躬身起来，冼仁搂着小狗子肩膀，转身再往外偷觑一眼，见两帮人兀自打斗，并未注意这边，心中略安。边与小狗子弯腰低头，悄悄向后倒退几步，刚待转身离开，突然只觉身子又撞倒一人，这一惊又非同小可，几要喊出声来，两人向前迭出两步，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望。原来是一个年轻女子，也和他两一样，吓了一跳，坐在地上，以手掩口，望着他二人，一脸惊惧之色。

过了半晌，三个人才回过神来，兀自惊魂不定。冼仁仔细打量，见对方衣饰淡雅华美，却妆容凌乱，满面惧色，一副哀怜模样，显得楚楚动人。那个华衣女子定了定神，发现是两个乞丐，心才略定。两边以手势和眼神交流后，才知原来都是躲避底下贼人。

三人重新躲藏好，华衣女子，探出头张望，原来下面打斗中的一派人是护卫自己的家丁，显然不是强人敌手，都是非死即伤，还有少部分人逃命而去，不多时强人就大获取胜，开始搜取他们携带的财物。最后强人围住自己的车轿，比划交谈一阵，似乎发现自己逃跑，随即四散开来搜山寻找。

华衣女子吓得花容惨淡，眼见一个强人，缓缓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搜寻而来。她用胳膊碰了碰冼仁，示意他们往外看，冼仁和小狗子微微抬头望了一望，相顾愕然。

贼人渐渐走近，三人待要起身逃跑，又必然会被发现，待要不跑，迟早又要暴露，又是惊惧，又是焦急，却又一筹莫展。

华衣女子此时心惊胆战，转头看了一眼冼仁和小狗子，心中叫苦：此刻身处险境，身边只有两个胆小懦弱的乞丐，孤立无援，该如何是好。

冼仁看小狗子和那美貌女子，两人面色苍白，望着自己眼中皆是恐惧。他心中虽是害怕，但是想到，此时三人之中，一个幼童，一个女子，只有自己是七尺男儿，更需想方设法保全三人性命。又抬头往外看了看，见那强人似乎发现有异，步伐加快，愈来愈近，自己却依然苦无办法，焦急万分。突然，急中生智，心中闪过一个主意，虽无十分把握，也只能冒险一搏，便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示意二人靠近过来，低声道：“强人凶恶，如豺狼虎豹；我为乞丐花子，犹如蚂蚁臭虫；蚂蚁肉少，虎豹不咬。你两个轻轻向旁边移开躲藏，留我一人再这里应付，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说话间，迅速把自己头发弄乱，从地上抄起泥土抹在脸上身上，又使劲撕烂自己衣服。小狗子尚不明白，华衣女子见冼仁突然一反常态，变的沉着冷静，说话也是头头是道，颇为意外。故两人虽然都是害怕至极，却呆在原地望着冼仁发愣，冼仁见状，声色俱厉，又极力压低声音道：“还发什么愣，快悄悄躲到一边去啊！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交换过眼色，照冼仁的吩咐，悄悄挪开，向一边草丛中藏了起来。”

小狗子年幼，加之害怕，也没听懂冼仁说什么，担心冼仁的安危，心中揪成一团。那个女子，本是大家闺秀，不仅美貌，且心灵聪慧，大体明白了冼仁的意思，但是依然紧张担心至极，一颗芳心怦怦直跳，手心也已渗出汗来。两人均屏气凝神偷偷注视着冼仁这边。

只见冼仁迅速微微起身解开并褪下裤子，蹲在在草丛中又看不见了。那个华衣女子正惊怕不已，突见肉光一闪，先是一愣，随后秀眉一蹙，别过头去。但是心中又担心又好奇之后的事，忍不住回头又看。

转眼间，那个强盗就到了冼仁近前几步之处，他体型高大，面皮黑紫，满脸横肉，一副凶像，且手持尖刀，白光闪闪，不停的大声吆喝着砍着没胫荒草。冼仁不待那人走至跟前，嘴里“乌拉乌拉”的叫着“呼”一下站起身来，顺手便把裤子提上了，但并不系上，扮着痴傻之状。

那强盗闻声也吓了一跳，立即横刀护住身体，寻声一看，见是一个蓬头垢面，浑身上下，穿着破烂肮脏之人。才知原来是个乞丐，还疯疯癫癫，才放松下来，嘴里嘟啷道：“娘的，原来是个疯子，吓老子一跳。”心中不忿，待要发作，面对这样之人，一时又不知如何发作，便口中念叨：“贼囚厮在这干甚勾当？”语气然缓和了很多，而且更像自言自语。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疯脏乞丐”并不惧怕自己，还走近两步，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指着自己刚才蹲着的地方，嘿嘿傻笑着不住道“我拉便，我拉便……”说两声后，突然又捏住了鼻子，后面几声便没了鼻音。

大汉见状，皱眉别过头，反倒避开不往他手指的地方望。他平生凶恶，杀人不带眨眼，却也不屑杀一个这样肮脏不堪的疯傻乞丐，便骂骂咧咧，转身离去，撇下那疯乞丐兀自在那儿还乌拉乌拉乱喊乱叫。

这一切，小狗子和华衣女子都看在眼中，见强人离去，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不敢出声乱动，怕强人尚未走远。见冼仁没事，大家都转危为安，才神情稍缓，小狗子虽不懂为何强人不伤冼仁，但是心中却崇拜冼仁不已，连那个华衣女子心中也暗暗感激和佩服冼仁，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抬头向冼仁望去，并看不见冼仁，想是冼仁也是惊心动魄，也在伏地缓神。

待过了良久，确定强人已经走远，他们才起身。三人走到一起，伸腰喘气，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刚待说话，忽又听见马蹄声轰隆隆由远及近而来，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又现惧色，想是强人又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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