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青山东北方向，距离沧央洲无尽距离的北宁洲，其中心有一座人皇城。

人皇城与大青山之间的距离无法用语言形容，据古籍记载：沧央东北以往，尽去九日月，有洲曰北宁，其内有城，曰人皇，乃人族气运之所在。

顾名思义，沧央洲到人皇城没有人知道准确的距离，只知道相隔了九个太阳与九个月亮。

距离如此遥远，以至于很多凡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北宁洲的存在，更遑论人皇城。

此时的人皇城中，最为僻静的一处宫殿内，一双眼睛猛然睁开。这是一双平凡的眼睛，其内透出沧桑、坚毅，还有一股深深的疲惫。但若有人与其对视稍久一点，就会发现自己的魂魄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入其内，那里仿佛藏着一片星空，星空中是一座无底的深渊。

目光穿过鳞次栉比的宫闱，穿过无尽山河，越过九个日月，看向了大青山。此时，正是王清唤出未来相的瞬间。

“终于找到你了。”眼眸中，疲惫稍去，却多了一抹欣慰。

……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大青山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三个月前的那一场灾难，乌云、地震、山火，还有方圆百里都可见的巨大光柱，如同灭世一般。所有人都认为是山上的神仙发怒了，于是家家户户杀猪宰羊，纷纷祭拜。只有极少部分老人知道，那恐怕不是神仙发怒，而是神仙遭殃了。

那一天后来被记入了大青山的史籍，其传说代代流传……

大青山山脚，青龙帮驻地，自王清将王生从山上背回来已经过去足足三月了，后者一直处于昏迷中，没有醒来。王清虽然焦急，但也只能每天守着王生，祈求他快些醒来，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他。不过所幸，王生虽没有醒来，但身体状况却不断好转，如今已完全恢复如初。

三个月中，王生其实并没有昏迷，他只是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中，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能够思考，却仿佛处于一处独立的空间，空间中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他听不到，也不能说话，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王生记得，他本来快要死了，但是在他将死之际，腰间的玉佩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然后他的意识就来到了这个空间。

当他的意识来到这片空间后，便再无其他事情发生，他自身也无法作出任何行动，因为他本就是以意识的形态存在，除了能思考之外，与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生心中浓郁到极致的仇恨与悲伤逐渐平复，如同杂质般沉淀下来，藏入了他内心的最深处。心还是会痛，只是人早已麻木了。

当王生完全平静下来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如黄钟大吕般震撼，又如镜花水月般飘渺。

“什么是道。”

这句话虽是问句，但说出来确实陈述的语气。

“你是谁？我是在哪里？！”好不容易在这片空间听到别的声音，王生自然有很多问题要问。

但声音抛出那句似问非问的话后，就再也没有下文，空间又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回答我！！”王生自然不甘心，又喊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知道声音不会回答自己，王生只能静下心来思考声音留下的那句话。

“什么是道？”王生无意识地喃喃道，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本身玄之又玄，又太过宽泛，根本无法回答。但当下没有其他事情能做，只能思考这个问题。

“道，我记得书上说过，道便是法，是万事万物变化与改变的途径，掌握了道，便掌握了变化，掌握了改变，所以道即是一切，一切都是道……”

“不对……若是书上有的答案，又何必来问我？那么，道，到底该作何理解？”

不断地思考中，不知又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万年。期间王生变换了无数种思考方式，甚至开始在心中自衍大道，但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时若是有人能看见王生的状态，一定会惊讶到合不拢嘴，因为他现在的状态，与传说中上古仙人的“衍道”极为相似。

漆黑的空间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王生到最后仿佛着了魔，完全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对“道”的推演。如果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他极有可能会失去自我，化作“道”的一部分，也就是传说中的“化道”。

思绪越来越快，黑暗中，一丝丝微弱的白色光线开始在王生周围出现、飞旋，他想要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没有手，焦急中，他将自己的意识靠了过去，下意识地想要融入光线中。

此时，一阵强烈的仇恨在他心中涌起，不过王生却再也顾不得，一心只想融入那些光线之中。仇恨褪去，紧接着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在王生意识中蔓延，王生几乎要被打乱了思绪，但他仍旧极力将悲伤压下，继续向着光线靠近。

靠得近了，他散发出神识，与这些光线交叠，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与舒适感占据了王生的整个意识，他只想就此睡去，什么都不再思考。

光线在交叠，王生无形的意识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发出与光线同样的光芒，并有着缓缓向着光线演化的趋势。一成，两成，三成，……九成！最终，王生九成九的意识都同化为了白色光线，只差一丝，他便会完全化道，成为万千大道中的一缕。

“失败了吗。”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样是陈述的语气。

但此时的王生再也听不见他说话了，王生已经沉沉睡去，也许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王生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可爱的小丫头，老是缠着他，还有个很烦人的大叔，总是拆散他和小丫头……后来又出现了两个青年，一个总是围着一名温婉的女子转悠，一个让王生感觉既亲近又讨厌……还有一个小屁孩儿，抱着王生哭哭啼啼的，但王生并不讨厌他……最后，王生梦见了一个鬓发微霜的中年男子，他靠近王生，给了他一个拥抱，王生忽然感觉温暖而又悲伤，他想哭，所以他哭了，因为直觉告诉王生，在这个男子的怀中，他可以哭……

“……师尊！！”

一瞬间，王生想起了中年男子是谁，也想起了小丫头是谁，所有人他都想起来了！

猛然睁开眼睛，王生又看见了黑暗中飞舞的白色光线，此时王生只差一丝就被完全同化了。但随着王生醒来，他的意识迅速变回原样，顷刻间，王生就再次化为了意识体。

在想象中抹了一把冷汗，王生压下心中的后怕与残留的温暖，大声对着虚无吼道：“道？！狗屁的道！我王生的道只能由我自己创造，也无需他人来过问！！”

话音刚落，虚空中声音再次响起：“什么是命。”

“我便是命！你也是命！大家都是命！人各有命，你又何须再问我？”这次王生在没有半分思考，瞬间回答道。

“……”声音沉默了一瞬间，再道：“人各有命……希望如此吧……”话语间，竟带上了一丝情绪。

没等王生再说话，眼前的黑暗迅速褪去，王生渐渐感觉自己有了实体，也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

强烈的陌生感与熟悉感在王生脑内碰撞，扯得他神经有些生疼，但最后还是熟悉感更胜一筹，压过了陌生感。此时正好听见王清在念叨着：“王大哥……你怎么还不醒来啊……”语气里，有着一丝哭腔。

“哭什么，我这不是醒来了吗？”王生揉着发胀的额头，语气轻柔的说道。

“王大哥！你醒了？！感谢感谢！感谢老天爷！”前者听见王生说话，顿时惊喜的叫了出来，而后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三拜。

“王大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嗯。”王生应了一声，沉睡了这么久，他确实有些饿了。

王清闻声立刻跑了出去，给王生弄吃的去了。

王生直起身，靠在床头上，脑袋里还有些乱。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大量的信息一股脑地涌入了他的脑海。王生在脑海中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其中小部分信息是一部功法，名叫《噬生经》，另外绝大部分是他在黑暗空间中的感悟。对于王生而言，后者显然更为宝贵。

在黑暗空间中以自身演化大道时，王生已经发现了自己不能修炼的原因，那便是自己命中有缺，与道无缘。之所以差点被大道同化，也是因为这一点。

没再去管脑袋里多出来的信息，王生把目光投向了随身携带的玉佩，直觉告诉他，无论是自己身上燃起的血色火焰，还是是黑暗空间，抑或是那个声音，都与这枚玉佩脱不了干系。

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王生突然将其放到嘴边，悄声喊道：“喂？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此时，一道瘦弱的身影快步跨入门内，正是端着粥的王清。

场面，一时间有些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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