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帝国的权利中心。高大的城墙,宽广的街道,接踵而行的人群,无不昭显着其威严与繁华。
可是今日,原本应该喧闹的大街却显得有些肃穆,一队队士兵清空了街道,把人群隔离开。正当人们疑惑之时,一匹快马从城门疾驰而入,毫不停留的直奔皇城边的兵部而去。
在兵部衙门前勒马而停,骑士几乎是滚着爬下坐骑,对前来查看的士兵队长递出了手中的公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昏了过去。队长对身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抬下去好生照顾,随后看向手中的公文。
一份很常见的牛皮纸包,开口处用火漆封上,一个大大的‘急’字写在封面上。再一看火漆上的印信,镇南卫指挥辖柳州都督陈。士兵不敢怠慢,急忙冲进了兵部。片刻之后,一名官员又从兵部衙门里冲了出来,顾不上骑马,带着那份公文直奔皇城内的内阁而去。
“陈知同无能!”内阁次辅于正阳狠狠的骂道。刚刚,兵部尚书卢平川把南边的紧急军报拿给了内阁的诸位大臣观看。
军报上的内容很简单。臣,陈知同于六月十二日于柳州出发兵进蛇头山,围剿叛贼。行军三日,至。其间贼人多有骚扰,令大军疲惫不堪,遂整修两日。于六月十八日展开进攻,鏖战一日,前军大胜,斩首三千有余,贼兵溃逃,遂令全军追击。然贼多为本地人氏,颇熟道路,追击无果。因补给被截,军中无粮,人心浮动,不得已退回柳州。现请朝廷紧急调拨粮草军械,以备寻机再战。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刚才已经命人去请谢诚了,等他来我等再行讨论。”坐在主位上的首辅叶宏文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完又拿起了身旁的茶杯,轻呷了一口。
“首辅大人难道不生气么?”于正阳并没有买叶宏文的面子,依旧咄咄逼人地说道:“这两个月,朝廷给他陈知同筹集了多少粮饷?他可倒好,得了粮饷就出兵,粮饷没到就窝在柳州城吃喝玩乐。哪有一点为国平乱的样子?现如今又来一次,真当国库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么?”
见于正阳的火气是越说越大,站在一旁的卢平川赶忙上前当和事老:“于兄,于阁老,息怒息怒。叶大人这不是在等谢大人来么。陈知同怎处理也得各位大人商量妥了,报请陛下后才能决定。您这是何必,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啊。”
见卢平川上前说和,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于正阳也就就坡下驴,冷哼一声坐在了一旁。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户部尚书谢诚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内阁。见大堂内气氛有些僵硬,心道这是刚吵了一架,也没当回事。内阁吵架那是常事,就是自己也跟着吵过几回,早就见怪不怪了。
顺手拿起了一边桌子上的军报,大致的看了一遍,心中不满,可见到首辅还在那正襟危坐的品着茶,也不便先发作。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叶宏文,似乎在等着首辅大人先开口。
吹了吹茶杯上散发出的水汽,叶宏文又饮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开口问道:“谢大人对此事是个什么意思?”
谢诚见皮球踢到了自己脚下,只得无奈的开口道:“此事尚轮不到在下开口,得请首辅大人和于大人先决定给还是不给,有个决议后,在下才能核算给多少。”
坐在一旁的于正阳心道一声老狐狸。嘴上说是商议给多少的时候才能参与,可你是户部尚书,到时候给不给的出来还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商议决定给,你一分拿不出来,我们不还是白商量么。
“谢大人此言差矣。”主位上的叶宏文微笑着开口说道,显然,他也看出了谢诚的狡猾。
“既然本阁差人请谢兄来,自然是要听听你的意见。内阁是皇上的内阁,咱们都是陛下的肱股之臣,自然是要群策群力,为陛下分忧的。”
得,这回不开口都不行了。谢诚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在下认为,绝不可再给,户部也给不出来!这两个月,为了给这位陈大人筹集粮饷,除了供应京师的粮草,户部已经把江南、西南的存粮都调过去了。身为人臣,怕是不能让皇上饿肚子,您说呢?”
叶宏文瞥了谢诚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于正阳,示意他也发表一下意见。
得了首辅的眼色,于正阳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向自己对面的谢诚。两人对了一个颜色,于正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冲在前面。
于正阳知道,刚才谢诚说的的确是实话,大家也都清楚一二,可关键的地方谢诚可是一点没说。没办法,他不说那自己也要说,不能再让姓陈的呆在那个位置上了。
想通了这些,于正阳才转向叶首辅,开口说道:“叶大人,刚才谢大人说的颇有道理。现在的情况您也清楚,不止南边在打仗。早两个月西边的部族不服王化,截杀我国商队,陛下震怒,派庆国公带人征讨。临走时带走了一些京城的粮草储备,其余在西边各个州府就地抽调。现在庆国公连战连捷,就快要取胜了,总不好在这个时候让其退兵吧。”说完,又看向谢诚,使了个眼色。
谢诚会意,接茬说道:“西边连年征战,又经常被北边的托陀人劫掠,粮草本就紧张。庆国公所部大约六万人,那边有些供应不上,户部又从东北调粮往西边运,这才满足了军需。”
“正是如此。”于正阳接过谢诚的话头继续说道“四个月前,南方边民作乱,陛下下旨平叛。经内阁决议,户部主办,调集江南各州府的粮草供应军需,这点您是知道的。”
叶宏文没有回应,把目光投向门外,眼神深远。
见首辅没有理会自己,于正阳也没在意,继续说:“可一个月前,陈知同上了军报,说粮草被劫,无奈撤兵,请求朝廷再拨放,与这次的军报如出一辙。上次朝廷信了,可无粮可拨啊。没办法,只好征用西南的存粮,紧急调往柳州。结果呢?粮食还没到柳州,西南就发了旱灾,官府无粮可赈,咱们只好又把粮食调了回去。”
也许是说的口干,于正阳拿起了茶杯一饮而尽,又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替自己满上,深吐了一口气,继续说:“本来我与谢兄的意思是从国库中拨出银子,让西南官府自行采购粮食赈灾。可首辅大人您却说西南贫瘠,买粮不易,不如把银子给柳州让陈知同就近从江南民间买粮。这么一来一去的耽搁,出事了吧。”
于正阳狠狠的拍了下旁边放茶杯的小茶几,怒气冲冲的说道:“西南有灾民造反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于大人,莫生气,莫生气,叶大人也有自己的考虑,况且陛下都同意了叶大人的方案,就证明还是有道理的么,刁民造反那是因为西南民风彪悍,怪不得各位大人。”原本坐在一旁的兵部尚书卢平川见又要吵起来,赶忙上前再充当一次和事老。
谢诚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屑。怪不得你身为兵部尚书却进不了内阁。大家虽然都怕皇帝,可你摆到明面上就不成了。谁都要个脸面,怕也是在心里怕,明面上还是要摆出‘直臣’的样子来的。想到这,忍不住出言调侃道:“卢大人可是官场新丁?”
卢平川被谢诚这么一句话给说蒙了,什么官场新丁?谢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官场新丁能坐到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一时没有明白谢诚的用意,又不好装作没听见,虽说自己与他平级,可毕竟人家是阁臣,也就只好干笑两声遮了过去。
微微摇了摇头,谢诚心里嘲笑卢平川。口无遮拦,和官场新丁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只是一段插曲,被劝解的于正阳根本就没有搭理卢平川,而是继续耿直脖子直视叶宏文。
这次阁议本来是讨论支不支援南疆,怎么支援的问题。于正阳和谢诚一唱一和,把话题转移到了西南民变的责任该由谁来负上面,明显是想借机向叶宏文发难。
叶宏文低头饮茶。对这点他心里同样很清楚清楚。
“西南民变确实是内阁的责任,这点无可辩驳。陛下犯错,也是因为信任内阁的票拟,并无失察之责。既然犯错,就要及时改正,可令陈知同辞去柳州都督,去西南平叛。你等可以推荐人选去柳州接替陈知同,我会奏请陛下批准。如何?”
听见叶宏文的话,于正阳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不禁有些佩服。
先是一句话把西南民变的责任框在了内阁里,让于正阳发作不得。而后还趁机提点卢平川刚才的言语有失,拉拢的悄无声息。最后丢出了一个柳州都督的职位让于正阳和谢诚去争,借机分化于、谢的隐形联盟。
果然老辣,于正阳心里不禁暗自佩服。柳州都督这块肥肉,他叶宏文让出来了,自己能不抢么?不能!可是谢诚会不会跟自己争呢?于正阳琢磨着。
“可以,我等这就讨论一下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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