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谢诚的话,叶宏文明白,这是让自己回避的意思。
没有矫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本阁回吏部看一眼,麻烦卢大人相送可好?”
正在一旁装木头人的卢平川闻言一愣,他没想到首辅会让自己送他,心中大喜。好在面皮功夫还算到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起身行礼,应道:“敢不遵命。”
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堂,谢诚起身坐到了于正阳身边,附耳说道:“我有一人选可让你我都满意。”
“哦?”于正阳来了兴趣,追问道:“何人啊?”
“兴安伯,林辅!”
于正阳诧异的看着谢诚,然后一抹笑容在脸上绽放。
“谢兄为国为民,实乃天下表率。”
“哪里,哪里。”谢诚也陪着笑,只是他的笑容下隐藏着一丝诡诈。这点,于正阳并没有发现。
叶宏文领着卢平川走出了皇城,缓步地走在去中央官署衙门的路上。
“平川啊,你入朝几年了?”
听见首辅这样亲密的称呼自己,卢平川有些不知所措。略微回想了一番,恭敬的答道:“回大人,已经快十五年了。”
“不容易啊。”
不容易?听见首辅这样说,卢平川愣了一下。他以为首辅在说自己干到兵部尚书这个位子不容易,可转念一想,自己在朝中的资历也不算老了,熬了十多年才到这个位子。眼前这位可是三十几岁入阁,干了不到十年就当上了首辅,这一当就是小二十年。卢平川心想,您这不是寒碜我么,这话怎么接?
没有让兵部尚书纠结太久,叶宏文接着感叹道:“十五年身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你还能保持初心,真的不容易。就是老夫也免不了随波逐流啊。”
听到的首辅的解释,卢平川不但没有释怀,反而是更加不解了。您随什么波,逐什么流?可是这种事是在是不便发问,只好随口附和:“下官只管兵部这档子事,自然是简单。您身为首辅,统筹全局,必是要复杂许多。可您还是...。”
叶宏文摆了摆手打断了尚书的恭维之言,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提出了另一个对卢平川来说比较好回答的问题。
“依你之见,换个将领能否平定南疆?”
“回大人,南疆根本不是用兵可以平定的。”
“哦?详细说来。”
“是。”卢平川见首辅给了自己机会,那自己必然要和盘托出。
“正如陈知同所言。柳州以南,山川纵横,大军行进其中,极易迷路。而我军一名士卒,甲胄、兵器等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不下二十斤,一旦迷路,在山中打转的话,等找到出路时恐怕连接敌的力气都没有。”
“那不披甲呢?”
“也不行,那些叛民多伏于草丛密林之中,不易察觉。刚开始时,我军士卒被冷箭所伤者,不在少数。”卢平川接着解释道:“就算不迷路,我军接敌能一击而胜,但往往没有力气继续追击。”
“嗯。”叶宏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卢平川却满面踌蹴,显然是还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叶宏文看出了眼前这位兵部尚书的异样,出言宽慰道:“但讲无妨,本阁今天就是要心中有底,才好早做思量。你不必有芥蒂,直言便是。”
卢平川见首辅都这样说了,便不再顾及,说道:“大人,南疆的那些边民各个都目无王法,不守法纪。朝廷一直用兵,叛贼的兵员就一直不断。除非大开杀戒,屠戮各个村庄,否则南疆定然是无法平定的。”
这回叶宏文却没有表态,而是沉默不语。见首辅这般作态,卢平川也不便再言。
过了片刻,叶宏文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何刚才在议事时,你不提呢?”
“这,下官人微言轻,恐不便多言。”
似乎是料定了卢平川会是这般说辞,叶宏文伸出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应该提。你身为兵部尚书,用兵的事情怎么能不参与呢?下次你要开口,不用担心,有本阁给你撑腰。”
卢平川赶忙施了一礼,恭敬的答道:“下官明白了,再有议事,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你先去吧。”
看着卢平川离开,叶宏文又看了看内阁的方向,心中冷笑。
“柳州都督可不是块肥肉,你们到时候碰壁可就怪不了本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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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发赈灾粮了?柳浩看见运粮车队从洛家门前路过,心里疑惑道,难道都察院的大官已经来了?
县城外,聚集着大批灾民,他们正等着官府发粮。
煮粥的锅早已支好,几名衙役正站在锅前熬着粥,另有几名仆役打扮的人在向灾民分发盛粥的碗。看这批人旁边,有两位体态富贵,穿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正在向灾民们作揖。他们的脸上挂满笑容,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柳浩嘲弄的笑着。看来还是做官好,如果不是都察院的大官要来,这帮人平时理都不会理这帮灾民,更别提笑脸相迎了。
此时的柳浩穿着一身洛家仆役的衣服,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手里拿着马鞭,坐在洛家的马车上。没错,柳浩现在的身份就是洛家的马夫。
因为想要搬倒知县以及其他原因,柳浩请求借着洛家仆役的身份藏在洛家,等着都察院的官员到达。而洛老爷也想为自己的好友鲁师爷一家伸冤,顺势同意了柳浩的请求。于是,柳浩就成为了一名赶车的马夫。之所以选择车夫的身份,是因为这个身份可以跟着洛家负责采买的人进城,方便柳浩打探消息。反正柳浩是这么解释的。
“可以进城了吧。”马车内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柳浩收回目光,挥舞马鞭打在马背上,将马车赶向城门。
“不会赶车你就直说,不用这么委婉的提醒本姑娘。”
柳浩腼腆一笑。自己确实不会赶车,只是照葫芦画瓢,勉强才能驾驭。至于马车前行的方向吗,柳浩可就不能保证了。不过好在柳浩还算有些天赋,经过短短的一段路程,他已经摸出了些许门道,也熟练了许多。
除了昨晚的队长和知县本人,柳浩知道这县城中没有人认识自己。而现在昨晚那一批门卫应该已经熟睡,柳浩也就更加放心的进了城。
将马车停好,洛姑娘在小丫鬟的陪同下去逛街了。而柳浩则是就近寻了个摊位,坐下准备吃午饭。还好李志高给自己的钱还剩下一些,柳浩想到。
“老板,来两屉包子,再来两碗粥,加一些小菜。”周兴扶着沈崇山坐下,大声吩咐道。
“好嘞!”
周兴要的东西很快就上齐了,替沈崇山摆好碗筷,周兴打开了话匣子。
“老爷。这县衙的文吏看起来面色和善,不像是奸邪之人,这次放粮的差事干得也还算不错。”
沈崇山温和的笑了。开玩笑的问道:“周兴,你当了这么多年捕快,看人是不是只有好坏之分啊?哈哈。”
“属下不是很明白,人不分奸邪好坏,还能怎么分?”
沈崇山自己又夹了一口咸菜,喝了口粥,耐心的解释道:“善恶只能评价人的好与坏,可这世上总会有些好人办坏事。”
“既是好人,又为何要去干坏事?那还能叫好人么?”
沈崇山右手敲着桌子,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喃喃道:“是坏事,也是好事。是好人,也是坏人啊。唉....”
周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面前这位大人在打什么哑谜。干脆低头喝了两口粥,不说话了。
可沈崇山却起了闲谈的心思,问道:“你那边有收获么?”
“没有,那知县嘴硬的很。当初属下把他堵在家中的时候,他还满口喊冤枉。可大牢里那些被他关起来的灾民各个都指认他,我看这事冤枉不了他。”
由于来的晚,沈崇山并不知晓当时的情况,给了周兴一个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周兴会意,继续说道:“后来他府中的一名小厮又指认知县昨晚派他去城门前送过凭证,为了送一伙人出城,属下去找守门的军士核实过了,属实。听军士们的形容,那伙人各个是练家子,把军士们打的很惨。属下估计是江湖上的杀手什么的,便去问知县。可那知县只推说是给家乡的老父亲送些财物,为了安全请的镖局。”
“镖局?”
“什么镖局,整个庆阳府就一家镖局,属下派人核实,根本就没接过这趟镖。”
沈崇山捋了捋胡子,吩咐道:“继续说。”
“至于那举报信中所说的事,他竟然推说怕灾民没粮激起民变,恐伤朝廷大计,乃不得已而为之。真是无耻!”
“可有拿到什么证据,或者是与上级来往的书信什么的?”沈崇山也觉得有些棘手,自己现在是一点物证都没有,全凭着人证,恐怕也就能叛个县令,连庆阳府都牵扯不上,更别提柳州了。
“目前还没找到,一会吃完饭属下再去翻找一遍。”
“本官吃完了。”
正在喝粥的周兴听见这句话,苦笑着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从怀中摸出几枚铜板,喊道:“店家,钱在桌子上。”
“好嘞,多谢客官赏脸。”
果真是大官来了!柳浩刚刚把一切都听在了耳朵里,听着刚才那两人对话中的意思,似乎对知县的调查陷入了僵局啊,那自己...。
“小车夫,走了。”
“好嘞。”听见洛姑娘的声音,柳浩放下了手中的米粉,在桌上扔了些钱后,起身跑向了马车。
可没想到,因为跑的太急,柳浩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同样带着斗笠的人。
“不好意思。”柳浩没有在意,说了声抱歉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可那个带着斗笠的人却盯着柳浩的背影,眼中露出凶光。如果柳浩此时回头的话,就会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此人正是昨晚的那名骑士,那名知县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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