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圣意

林然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三日遇见了太子一行人的车驾。

“停车！全体停车，我乃兴安伯林辅之子林然，现有紧急军情呈送太子殿下！”林然拦住了车驾，手举令牌高声喊道。

坐在御辇里的太子这几日都在向严继忠请教有关西南整肃吏治的问题，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正在细听具体事宜的太子忽然感觉车驾停了，便吩咐侍立一旁的小太监去询问。片刻之后，小太监领着卫队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

“殿下，此子拦住车驾，说是有紧急军情要面呈殿下。”

林然看见御辇的车门被拉开，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青年侧身看着自己。林然心想这就是太子了吧，马上躬身行礼，禀告道：“殿下，在下乃兴安伯林辅之子林然，特有紧急军情呈送。”

“呈上来吧。”

林然听见太子的吩咐好一阵尴尬，硬着头皮答道：“因不知殿下行程，在下走得很急，故没有文书，望殿下恩准口述。”

听见这话的严继忠心头一紧，柳州出了何事？竟然如此紧急。

“那就说吧。”赵子瑜没有在意，反而好奇心起。紧急？有多紧急？

林然这才开口，把柳州边军哗变的事说了个大概，末了，又补充道：“殿下，柳州现在实乃凶恶之地，望殿下寻地暂歇，或者回京，万不可再继续行程了。”

赵子瑜听完有些不悦。父皇好不容易给了自己一个差事，自己刚刚惹过父皇生气，正等着这份功劳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呢，怎能轻易放弃？

严继忠听完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劝太子回宫的机会已经出现了。

想到这，严继忠对太子行了个礼，义正言辞道：“殿下，您的安危为重，请殿下回京。”

赵子瑜显然是不太情愿就这么回京，满不在乎的说道：“严大人，不就是边军么。我虽久居深宫，可对帝国军制还是有一些了解的。镇南卫那可是精锐，边军只是守备部队，装备士气都不行，不足为虑。”

“殿下！”严继忠拔高了声调：“您万金之躯，怎可入险地？”

“是的殿下。”林然也插嘴道：“您若有失，家父难辞其咎，南疆战事也将迷乱不堪，于国不利啊。”

“请殿下以天下为重！”严、林二人跪下齐声说道。

“请殿下以天下为重！”护卫和小太监们也齐齐跪下附和。

看着跪着的众人，赵子瑜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这些人恐怕都要抵命。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再走了。

“罢了罢了。”赵子瑜失望的摆了摆手：“就依严大人所言，回京吧。但是具体情况还要请严大人写一篇奏章上呈父皇，说明今天发生的事，明白么？”

低着头的严继忠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高声回道：“微臣明白，定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知陛下，以彰显殿下的仁慈。”

“嗯，等大人写完，吾就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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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变？接到了沈崇山奏章的叶宏文很懊恼。责怪自己忽略了边军是由当地州府管辖的这点。不过转念一想，太子也没去成。等镇压了哗变，自己再选个正经的官员去柳州，也还不错。

想到这叶宏文便提笔给沈崇山写回执，指示他先处理那些官员，其余政务由兴安伯林辅代为处理，等待朝廷委派。

洋洋洒洒的写完了一篇回执，吹干净上面的墨迹。由于他现在吏部衙门，但盖的印信却是需要内阁的印信，盖了印以后才能上呈皇帝御览，没办法，叶宏文只好顶着晚秋的太阳去内阁。

由于内阁在宫城内，叶宏文不得不在太极门下马，步行进去。可今日的太极门于往日不同，显得有些吵杂，像是在换防。这让叶宏文很疑惑，正常的换防时间应该在晚间宫门落锁的时候，今天怎么提前这么久？

看见不远处的队长，叶宏文走过去问道：“今日是何缘故，怎的这么早就换防了？”

那队长一看是首辅，赶忙行礼，恭敬的回答：“回大人，是上面的命令。”

“哦？”叶宏文轻疑了一声，也不方便再细问，毕竟是宫禁之地，细打听难免被人怀疑。对那名队长点了点头，接着往内阁走去。

“换防了？冯龙呢？被换到哪去了？”三皇子赵子奕惊讶的问前来报信的随从。

“回殿下，冯将军被调到了皇城西街的西安门巡逻。”

“巡视街道？”赵子奕在随从的确认下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冯龙是自己安插在禁军中的钉子，是自己一个侍妾的哥哥。原本冯龙是夜间驻守太极门的禁军营指挥，可现在却成了巡街的。西安门，那附近除了书还是书，一点意义都没有。

赵子奕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是不是父皇察觉了什么？或者是谁告密了？不，不会。如果父皇察觉，以他的性子，不会只是简单的换防。那是因为什么？禁军有四五年没有这么大动作了。赵子奕百思不得其解，怀着忐忑吩咐随从道：“最近可能情况有变，把咱们的人都撤出京城，抹除一切痕迹，一定要干脆利落，明白么？”

“明白，小人这就去。”

“等等。”喊住了随从，赵子奕又补充道：“那波人有回信了么？”

“回殿下，还没有，许是在路上了。”

“嗯.........你先去吧。”

没有经过太多争辩，在于正阳的沉默，谢诚的有心推动下，叶宏文很快就在回执上盖好了印，让人送到了皇帝的案前。

赵承允看过后，给了意见，并让人发回内阁。

沈崇山一共写了两份一抹一样的奏章，这是规矩，一份给内阁，一份给皇帝。赵承允上午就看过了。当时他也有几分震惊，没想到柳州的水竟然这么深，官员贪污竟然还拉上了边军。随后他就有了一种危机感，如果禁军也跟某些人有勾结的话...........

不行！赵承允一向不喜欢自己身边出现自己不能掌握的事。

其实禁军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禁卫，负责皇城的安全。另一部分是宫卫，负责宫城的安全。两部分的统帅都是由皇帝任命的，按理说应该是对赵承允忠心耿耿。可他还是不放心，柳州是扣押将军，京城要出乱子那可就是扣押皇帝了。

经过仔细的思考，排除了调动其他军队替换禁军的方法，因为那样做动静过大，难免会引起恐慌。赵承允决定，把禁卫和宫卫换防，互相替代原来的职责。这样影响也只是在皇城内，不会波及到外面。也正好可以给自己观察的时间，于是才有了换防这一动作。

只是赵承允没有想到，原本防患于未然的举动，却磨灭了一场将要发生的动乱。

在内阁中的叶宏文没有等太久就收到了皇帝的批示，看过之后传阅给于正阳和谢诚，自己则端起一杯茶来，不紧不慢的喝着。

叶宏文的目光在看着批示的两人身上来回扫着。皇帝的态度叶宏文已然明了。‘维持现状’的意思就是太子可以回京，柳州该怎么办怎么办。这本是同意自己的意见，可为什么不是“已阅”，反而是‘维持现状’呢？这点叶宏文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于正阳和谢诚看完批示，也沉默不语，显然也没懂皇帝的意思。

“两位大人可知陛下的意思？”叶宏文率先打破了沉默。于、谢两人纷纷摇头。

“无论怎样，咱们总得拿出个章程回复陛下。如果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内阁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叶宏文再次追问道。

于正阳无奈。叶宏文仗着自己是内阁首辅，一言一行皆代表内阁，动不动就拉上自己和谢诚陪衬，而自己又不得不替他站台，真无赖啊。叹了口气，于正阳不紧不慢的说：“陛下批复‘维持现状’那就是字面意思，一切都照首辅的意思办。在下不及叶大人老谋深算，只能作此解释。”

老谋深算？叶宏文听出了于正阳的弦外之音。不就是说自己年纪大了，该致仕了么。在心里冷哼一声，叶宏文出言讥讽道：“非也。本阁也只是虚长于大人十年罢了，论刚正不阿，直言上鉴，于大人当为天下官员表率。”

眼看于正阳就要起身反击，谢诚急忙按住了他，说：“二位大人不必如此，咱们还是先顾着正事为好，陛下可还等着呢。”

有了谢诚做和事老，叶宏文和于正阳二人这才把心思放在‘维持现状’这四个字上。谢诚趁机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说：“咱们何必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陛下可能只是字面意思，咱们就按这点拟定个意见报上去等批复，到时候不就清楚了吗？”

叶宏文没有回答，他隐隐约约的抓到了要点。是的，接到陛下批示，内阁要修改意见再次上报。而皇帝可能等的就是这个意见，不然不会打破常规回复这四个字。

维持现状，意思是柳州暂时由林辅代管，朝廷不必派政事主官，柳州，柳州............

明白了！叶宏文恍然大悟，一拍桌子脱口而出道：“陛下有心放弃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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