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争端（下）

柳浩见自己把这帮士兵吓得一愣，又接着怒斥道：“想哗变吗？你们可别忘了刘尚、陈武两人的下场！”

士兵们怎么能忘？那两人的头颅被拿着在柳州各个营地都展示了一遍，很是威慑了一下边军躁动的军心。

看见士兵们慢慢退回去，柳浩走上前扶起了范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而后对那群士兵怒喝道：“你们以为装傻就可以没事吗？柳州原来的官员被押送京城，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不知道？本官没有追究你们参与倒卖军粮的事，你们反倒自找麻烦？真是愚蠢之极！”

瞥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白叔安，柳浩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本官不知道是谁让你们闹的，不过这不重要。除非你们要造反，否则朝廷的命令肯定是要实行的，明白吗？”

没有人回答，士兵们都盯着柳浩，眼睛里隐藏着些许愤怒。

柳浩注意到了这点，他也理解士兵们的感受。朝廷定下了优先支援西北建安的计划，能拨给柳州的资源本就不多。柳浩自然也没有足够的钱给每个士兵发遣散费，没有遣散费士兵们又很难回到家乡。

可事情总要解决，于是，柳浩放开范友，缓步走进了人群中间。

士兵们惧于柳浩刚刚的斥责，纷纷避让，一时间柳浩的周围竟然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我实话跟你们说。”柳浩的语气缓和下来，称呼也变得有些亲切。

“朝廷没有给我遣散费，我自己也没有钱给你们发遣散费。所有的困难都要我们共同解决。”

有一名胆子大的士兵站出来反驳道：“那不遣散我们可以么？”

柳浩猛的转过头。盯着那名士兵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以。”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柳浩环顾一圈，继续说道：“就算不遣散你们，朝廷也不会给你们再发饷银，因为上面已经有意放弃柳州了。”

柳浩语出惊人，士兵们纷纷议论起来。一直在旁观的白叔安也有些惊愕。这件事他还是从林辅的口中得知，柳浩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这种事是不会公开的啊？

很快就有人问出了白叔安想问的问题。

“你...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就因为你们哗变！”柳浩提高了音调，说道：“你们会继续用一群随时可能把刀架在你自己脖子上的手下吗？”

看着周围沉默的士兵，柳浩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闹出来的，后果当然要你们自己承受。”

白叔安这才听出来，柳浩根本不知道皇帝有意放弃柳州这件事，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蒙人的。

柳浩确实是蒙人，不过对付这帮士兵还是很管用的。

“大人！”一名年级有些大的士兵挤了出来，跪在柳浩面前哭求道：“小人今年都四十了，家中孩子尚小，全指着朝廷的军饷过活。现如今小人肯定是要被裁的，求大人给条活路！”

又有十几名年老的士兵跪倒在柳浩身前祈求着。

那些年轻的士兵中间也不时传出喊声。

“求大人给他们一个活路吧！”

当然这些人也不全是这么好忽悠的，总会有些刺头站出来反驳。

“大人，我们营可是一直老老实实的，跟那帮哗变的孙子不一样。”

“就是，对我们这些忠心的士兵难道不应该优待么？朝廷这样处置难免有失公道吧。”

柳浩冷箭般的目光扫向说话的那几个人，把他们吓得后退了几步。

“公道？要不是那两个人被收拾了，你们会乖乖的跟本官在这请求公道么？怕不是早就绑了本官要挟朝廷去了。”

“大人这可就说错了，我们是最老实不过的，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柳浩真的生气了，只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想继续当兵喽？”得到了那名士兵肯定的答复，柳浩突然怒喝道：“你顶撞上官，目无法纪，该当何罪？！”

那名士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跪下喊道：“大人，属下不服！”

“属下？”柳浩冷哼一声，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属下？”

“大人对别人都能好言相待，为何对属下如此刻薄？是不是属下干扰了您的计划？”

人群听了这番话，顿时又炸了锅。有关柳浩贪墨遣散费的说法再次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柳浩环顾四周，眼看自己刚刚的努力就要化为泡影，没有着急反驳，只是面色铁青的走到白叔安身边。

要找自己帮忙了？眼看着林辅安排的任务即将完成，白叔安的心情相当的好，对来到他身边的柳浩嘲弄的说道：“用不用本将...。”

“铮！”

没等白叔安说完，腰间的刀就被柳浩一把抽了出来。

“你...。”

柳浩没有理会呆滞的白叔安，提着刀再次走进了人群。

刚才还喧闹的士兵们也感受到了这位新任知州的怒气，识趣的闭上了嘴。

“既然不想被裁撤，那你们就依然是柳州边军的一员。”柳浩提着刀缓步走着。被柳浩冰冷的眼神扫到的士兵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既然还是士兵，你们最重要的就是遵守军纪。再敢顶撞上官，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军法无情！”

这时，那几名刺头也看出了这位新任知州虽然年轻，却是个不好惹的人物，纷纷往人群里面躲去。

柳浩也见好就收，将手中的刀插在地上，平缓了语气，说道：“朝廷现在有困难，本官也没有办法。但是咱们自己可以在柳州干出一番事业。”

柳浩把跪在地上的士兵一一扶起，激昂地说道：“被裁撤掉的士兵朝廷不会不管，本官也不会不管，请大家放心。”

“大人，您有什么好办法？”

“我知道柳州能耕种的土地就那么多，都分了也根本不够你们养活自己。我更知道你们虽然来自天南海北，可早已经将柳州当成了自己的家，有的人甚至祖孙三代都扎在这儿，你们根本不想离开，对嘛？”

大部分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然，你们当中也有人想离开，我不阻拦。”柳浩看到了有几个士兵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继续说道：“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们一句，别离开。建设柳州需要你们，你们的朋友、亲人都需要你们。”

“大人，您直接说咱们该怎么干吧！”

“很好。”柳浩上前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亲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情况怎么样？”

“回大人，小的...孙大头。”那名士兵显得有些腼腆，脸色发红地回答道：“小的还没成家呢，只不过是不舍得离开柳州...。”

“孙大头怕是舍不得离开柳州城中的王姑娘吧。”

有好事的士兵一语道破了孙大头的心思，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努力了，不然哪天说不定被别人娶走了。”柳浩将头转向人群，开玩笑道：“有谁也看中了王姑娘吗？”

“有！”

“我明天就去提亲！”

“哈哈哈...。”

摆了摆手，制止了士兵们的调侃，柳浩换了个语气，严肃的说道：“我有个想法，想与大家商量商量。”

“大人您说，我们听您的。”

柳浩的铺垫起了作用，士兵不再将柳浩视为高高在上的官员老爷，而是将柳浩视为了士兵们的领袖，就像是族长一般的人物。白叔安显然注意到了这点，不禁也有些佩服柳浩。

看来林帅设置的考验是难不住柳浩了。白叔安叹了口气，悄声离开了三叉河营地。而柳浩则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将写给沈崇山的那封信上的内容，尽量以简练的语言讲述给大家听。

士兵们当然是有的支持，有的反对。面对这种情况，柳浩不得不再次拿出官府的威严，强制推行自己的策略。

总之，这场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朝廷的命令得到了执行，而柳浩则玩味的看向了白叔安，并在他的带领下，回到了柳州都督府。

“柳大人果真有些本事，本帅佩服。”

柳州都督府大堂，林辅一改昨日的态度，变得又亲切，又热情，这让柳浩的一腔怒火发作不得。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一想起刚刚在三叉河营地自己所受的气，柳浩就无法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那些士兵是兴安伯安排的吧，给人添堵的本事同兴安伯可是如出一辙啊。”柳浩阴阳怪气的对林辅说道。

“哈哈哈。”林辅畅然一笑，点着头说道：“不错，是林某安排的。不过柳大人不是处理的很好吗？现在那些士兵可是对你尊敬有加啊，这点林某肯定是比不上的。”

怎么回事？柳浩心生疑惑。自己这次来都督府，林辅怎么开始恭维自己了？还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熟视无睹，难道是突然转了性？

林辅很快就解答了柳浩的疑惑。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交给柳浩，说道：“柳大人，不用奇怪，你只需看看这封信就会明白了。”

柳浩接过信，半信半疑的展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信封上的落款——谢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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