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叶宏文同沈崇山正在书房中密谈。从两人的脸色来看,显然是闹了一些不愉快。
“叶兄,你就听我一句劝,主动请辞吧。急流勇退总好过一条路走到黑,就算陛下对你仍有君臣之谊,你这个首辅又能做几天?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沈崇山咽了咽吐沫,显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遍劝叶宏文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说了,正的反的也都帮叶宏文分析过了,可这位首辅就像头倔驴一样,死活都不去上这份辞呈。
“你如果还有什么事放不下心的,就告诉我,在朝廷里我虽然说不上什么话,可总是能帮助你一二的。让你早点做完,赶紧退下来,名声要紧啊!三十年的威望可不能都毁在这!”沈崇山还不死心,也没顾上喝口水,又劝了一句。
可叶宏文却是一再的摇头:“我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
“为何不能?难道有人拿刀逼着你做这个首辅吗?!”
叶宏文见到沈崇山如此激动,苦笑了一声,拍了拍沈崇山的肩膀,叹道:“非刀而似刀。”
转而又看到沈崇山那张迷茫的脸,叶宏文只好无奈的解释道:“远的先不说,就说陈知同。他从柳州被调到西南平叛,是我的意思,平叛成功后,他功过相抵不予处理,同样也是我的意思。”
“陈知同是你的人,你当然要维护,可这些跟你退不退又有什么关系?”沈崇山忍不住插了一嘴。
“当然有关系!”叶宏文也被沈崇山接连不断的催促弄得有些心烦,提高了语调说道:“陈知同之所以是我的人那是因为我需要他,而他也需要我,这才能一拍即合站到一起,你明白吗?”
叶宏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想要掌控朝局,实现我的理想,就要有助力,就要在朝廷中安插自己人。自古以来无论皇帝还是大臣,都是这种做法,你沈崇山在朝中也呆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没看清吗?”
沈崇山怎么能看不清,问题是就算叶宏文把手下的人都抛弃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那些人大不了再找别的靠山就好了。没等沈崇山发问,叶宏文就主动解开了这个疑问。
“崇山啊,我要是不把下面那帮人都安排妥当,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复起的机会了。”
果然,沈崇山就知道叶宏文不会甘心就这么远离朝堂。
“有一把刀顶在你的心口,而你的手中却握着刀柄。”沈崇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形势所迫,什么陈知同,都是你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现在坐在沈崇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首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恋权力的大臣,不,权臣而已。
叶宏文怅然一笑,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书房的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也不知谁会接替吏部尚书的位子。”
闻言,沈崇山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没用的了,叶宏文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势力安排好,不然也不会想到吏部尚书这茬。虽然他并不清楚叶宏文会用什么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沈崇山还是说了一句:“但愿你能成功,不会后悔就好。”
说完,沈崇山没有再看叶宏文,推开门走了。
而此时的后宫,也发生了一件事,七殿下爬宫墙摔伤了脑袋。据说原因是七殿下想偷偷地溜出宫跑马,可守门的禁军‘尽职尽责’,拒不放行,七殿下没办法这才爬的宫墙。没想到爬到一半的时候被几名小太监发现,惊慌之下这才从墙上摔下来。
这件事在如今的禁宫内自然是可大可小的。说它大是因为摔伤的毕竟是个皇子,他身边的宫女、太监等人都极其担忧他的安危,如果七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奴才可脱不了干系。说它小是因为除了七皇子的母亲皇后翟卿云,就没有其他有权势的人关心这件事了。
大家的目光都在盯着太极殿中那张几尺宽的睡塌。
京城虽然风起云涌,但远在南疆的柳州却是一片祥和。柳州城东南角的建筑已经提前修好,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书院!此时的柳州城聚集了帝国南方各个州府的流民,其中不乏有见识的人,他们一眼就看出,这片建筑是其余各个府城都有的官学!
“没想到柳州还能有这东西?”
“对啊,柳州的人口这么少还办官学?”
范友听见围观群众的议论,转过身问正坐在茶摊上喝着茶的柳浩道:“大人,您为何要在柳州办官学?”
“为什么就不能办呢?”柳浩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片,反问道。
“柳州城的情况大人您也清楚,大部分都是些外来户。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读过书,不然也不会离开家乡,漂泊到柳州来,您办这个官学怎么会有学生?况且朝廷也不给柳州拨预算,您打算用什么来教授学生呢?”
“正是因为没有学生才要办学培养学生,明白吗?”柳浩放下茶碗,看着范友笑吟吟地说道:“本官就是要用柳州的百姓,来养柳州的学子。”似是看出范友还有疑问,柳浩紧接着吩咐道:“有时间本官再给你解释,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统计整个柳州一共有多少年幼的孩童,劝说他们的家长把孩子送进学堂。如果你劝不动的话,记下来,等本官回来亲自去劝。”
“大人,您要去...?”
“有些私事,年前应该能赶回来,这期间柳州的政务就拜托给你了。那些新来的官员还有很多不老实的,你也要注意着点,别让他们把咱们两人带上,再来一次柳州案。”
范友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自然欣然应允。
其实柳浩这次的私事,就是去庆阳府洛家拜年。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到年关了,对洛姑娘有‘觊觎之心’,仰慕之情地柳浩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早点谈妥婚事也能早些抱得美人归。况且现在的柳州已经步入了正轨,也有了一些繁荣的气象,柳浩没有了顾虑,自然想早些成家。
正当柳浩和范友两人在茶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的时候,林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父帅有事找你商量。”
经过上次的风波之后,林辅便有意无意的让儿子林然与柳浩多多接触,显然想借用两人之间年龄相近的条件,消除自己和柳浩产生的隔阂。时间一长,柳浩也把林然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心中的怨恨也消减了一些。并且还出于两人同属谢诚麾下的原因,对林辅也亲近了几分,这也是柳浩能放心去庆阳的原因之一。
“有什么事?”柳浩问道。
“户部谢大人又来信了,让父帅抓紧时间进兵南疆,建立功勋。父帅有些拿不定主意,叫你过去商议一番。”林然回道。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然也发现柳浩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便不再像之前那样讲究官面上的规矩了,称呼也随之亲切起来。
“好。”柳浩应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跟着林然去都督府。可没走出两步,柳浩突然转头,对着吓了一跳的范友嘱咐道:“别忘了孩童的事,这对柳州乃至你我的未来都很重要。”
范友听见柳浩这么说,郑重地点了点头。柳浩这才放心离去。
柳州都督府,柳浩正看着谢诚那封新的来信,旁边的林辅则是满面愁容,叹道:“谢大人怎么就盯上林某了呢?镇南卫可是柳州的基石,不容有失啊。”一边说着,一遍用眼神瞥着柳浩。
柳浩没有理会林辅的目光,只是看着信中的内容。其实柳浩明白林辅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自己替他写一封回信,再次言明利害而已。若是之前柳浩自然会答应,可现在情况变了。
从谢诚的信中可以得知,叶宏文首辅之位即将不保,皇帝即将撒手人寰。在这个档口,柳浩当然同意谢诚偃旗息鼓的策略。同时他也明白,谢诚之所以如此急切推动林辅进兵,是因为柳州在朝廷的眼中正好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位子,既重要又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南疆的战事如果平定,可以威慑天下不臣,朝廷也能抽出镇南卫这个精锐部队投入建安,抵抗托陀人的进攻。不重要是因为柳州无财政产出,又不是帝国原有领土,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总而言之,就是柳州不重要,在柳州的镇南卫才重要。
既然如此,如果镇南卫能立功,谢诚也能同时拥有举荐之功,这对稳定他的位置有极大的好处,可以防止谢诚因为太过偃旗息鼓,而逐渐淡出大臣们的视线。
当然,柳浩不知道的是,如果南疆平定,谢诚就能得到皇帝默许下的‘改革派’领袖的位子,备不住还能封爵。
想了想,柳浩摇了摇头,说道:“兴安伯这次南疆之行,于全局来讲意义重大,恐怕是推诿不掉了,除非兴安伯改弦易帜。您说呢?”
林辅沉默了半晌。他知道柳浩是在提醒自己,如果不从命的话,谢诚难免会起疑心。对林辅来说,利害关系已经很清楚了,是冒着兵败的风险进兵南疆,还是冒着失去靠山的风险,拒不从命,一切都看林辅自己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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