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何故

“你们这帮狗奴才，给我松开！撒....撒开。”

烟儿见太监们没有动作，摆出了大宫女的派头，一边责骂这，一边亲自动手将太监们一个一个推开，顺便将她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股脑地讲给了翟卿云听。烟儿得到皇后的命令后，便到了宫门处守着庆国公一干人等，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烟儿心中焦急，就算庆国公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先做了一些安排再入宫，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啊，再耽搁下去天可就亮了。除非...除非他们根本没得到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烟儿自知自己的使命重大，她必须要出宫给庆国公他们通禀才行，烟儿已经隐约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很快，现实就证明了烟儿的感觉，守门的禁军得了上面的命令，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宫，就算有皇后的令牌也不行。几番争执后还是无果，烟儿一时也没了主意，这才来到了太极殿，想问问皇后的意思。

听完了烟儿的叙述，翟卿云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站在殿门处看热闹的王炳。她明白了，皇帝绝不是今天才驾崩的！撤换禁军将领，封锁宫廷消息，拉拢朝廷大臣，模仿皇帝的笔迹从新写一份遗诏，这些都需要时间，王炳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翟卿云歇斯底里地骂着，掩饰着她心中的绝望。她知道，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可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王炳，一个宦官，一个家奴，即将挟天子以令天下，成为无冕之主。纲常混乱，法度全无啊。翟卿云骂累了，她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划过了黑暗，看向了宫城外的世界。

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皇后被张新拉走了，看王炳的态度，也许等待皇后的将会是不知多少年的幽禁生涯。王炳高兴了，没了皇后的阻挡，他就能将遗诏带出宫，传檄天下，到时大事也就成了一半了。关渭和龚舜两人也很高兴，一个是多年隐忍一朝得势，正想着怎么享受权利。

而另一个吗，龚舜这么多年饱受刑部吕长逸的压制，明明大理寺才对案件有裁断权，可吕长逸仗着他太子党的身份，就是欺负龚舜没有根基，将一幢案件的所有权利都牢牢地握在刑部的手中，时间一长，朝臣们甚至都忘了有大理寺卿这个人。这也导致了龚舜一直被孤立在京官之外，逢年过节，婚殇嫁娶，都没人叫他，也没人在意他。这回即将得势，龚舜正琢磨着该怎么报复呢。

所有人都走了，王炳只留下两个太监在殿中看着赵子烨。崭新出炉的太子殿下就坐在父亲的御塌上，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在停留在赵承允的脸上。

见两个小太监没有注意自己，赵子烨伸出了手，替父亲抹掉了脸上的冰碴，入手一片冰凉，冻得他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赵子烨知道这些冰碴是怎么来的，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二十多天之前，他从宫墙上掉下来的前一天。

由于是一个没有封王的皇子，赵子烨还算自由，随时可以出入禁宫。那天，闲不住的赵子烨正好在京郊的猎场玩耍了一番，准备回母后的长宁宫用膳。可到了长宁宫并没有见到平时早已准备好的膳食，一打听才知道，母后刚刚离开，往皇帝的寝殿去了，再问之下，宫女们也不知道原因，赵子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急匆匆地跟着去了太极殿。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到赵子烨到太极殿的时候，皇后前脚刚刚离开，他正好能看到翟卿云的背影，母后怎么走的近路？赵子烨心中生疑。宫城中御膳房在后宫，那些太监宫女们提着食盒，怕中途出什么意外耽误了皇帝用膳，这才找了一条小路走。后妃们也都知道了这条路是下人们常走的，她们自持身份本能的远离这条路，时间一长，也就成了皇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母后怎么会去走呢？不要皇后的体统了？

赵子烨刚想跟过去看看，一搭眼就看见了王炳从另一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径直跑进了皇帝的寝宫。没通报？赵子烨心中起疑。可皇后已经奔后宫的方向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回长宁宫，她如此匆忙想必有要事，赵子烨感觉也许母后会找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回了长宁宫。

从母后的口中得知了父皇已经有回光返照的迹象后，赵子烨不想再听太子哥哥和母后两人薄凉的话，便走出了长宁宫。回光返照，这也许就是王炳这么匆忙地原因吧。也许是心中有些惦记父皇的安危，赵子烨不知不觉地就溜达到了太极殿外。寝宫门前守着十几个太监，赵子烨知道没有召见的话这帮人是不会让自己进去的，他四下寻了寻，找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假山石，躲到了它的后面。他现在想的只是能看一眼父皇就好。

但是，从傍晚等到了天黑，门口的太监都没有被撤下去，这让赵子烨察觉到了异样。看天色，父皇应该早就安歇了，门口还留这么多太监干什么？皇帝根本用不到他们啊。带着这种疑问，赵子烨耐下了性子，又等到了深夜。

月上中天，地砖被铺上了一层银霜，赵子烨的心也如同月光一样清冷。他总算是知道哪不对了！从傍晚他守在这里开始，一直到刚刚，殿内就没有人出来过，也没有人进去过！虽然殿内依然向往常一样按时亮了灯，可赵子烨仍旧得出了一个结论，父皇恐怕已经驾崩了！

支撑这个结论的关键因素，就是一样，木炭。太极殿没有后门，皇帝的寝宫也不准有后门，平时，宫女太监们走的也都是在南面的侧门，同样在赵子瑜的视线之中。时下虽然已经临近新春，可天气依然寒冷，殿内不点炭火的话，是根本待不了人的，更别提在殿内安眠了。

既然需要点炭火，就一定会产生炭渣，赵子瑜知道，长宁宫的炭渣就是由值夜的宫女去倒的，太极殿的宫女太监们伺候的可是皇帝，不可能因为疏忽而忘了这茬。可事实却是没人出入，添炭的人也没有，这样一来也就只有一个可能，殿中根本没有点炭火！赵子烨只要一联想母后所说，就能明白不点炭火是为了什么。只有冷，才能保证尸体不腐，谁的尸体？还能是谁的尸体！

该怎么办？得出这个结论后，赵子烨第一时间就想回长宁宫告诉母后，让她领着人来为父皇操办丧事。可刚走出没两步，赵子烨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既然父皇已丧，为什么太极殿却异常平静，没有动静不算，还没有人通报消息，除非....。身在皇家的赵子烨从不缺少历史教育，他没用多长时间就已了然。

秘不发丧，不是夺权就是要防止别人夺权。如今的朝堂上，太子之势已成，不存在防止别人夺权的必要。那要是从太子手中夺权的话....，赵子烨眼睛一眯，斜着瞥了瞥挂在天上的月亮。他想起了上一次的月色之下，父皇和太子哥哥的一番交谈，权利的欲望从他的心底脱困而出。

自己想要从太子哥哥手中夺取皇位，是过不了母后这关的，但要是别人想扶植自己的话，就没有这层障碍了。赵子烨知道，夺权不等于造反，龙椅上还是要先放个姓赵的做做样子，等到局势稳定了才能换人。他在心里数了数，大哥太子就不必说了，剩下的三哥、六哥和自己之间，谁才是最合适的傀儡呢？

谁都有可能，但是...，赵子烨心思一动。傀儡，首先就是要好摆弄，听话，最好就是一个既年幼，又蠢笨的孩子。赵子烨心里打定了主意，虽然有其他两个人跟他竞争傀儡的位置，但他也有一项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时间。

赵承允的四个儿子虽然性格不同，可有一样还是相同的，他们都是正常人，虽不聪明，可却都不傻。装蠢可不是短时间内能装出来的，不能你一装傻别人就信，非要持续一段时间才可以。不管谁要夺权，傀儡的人选都必须要在年前选定，否则等到吃年夜饭的时候，皇帝肯定是要见人的，到时可就瞒不住了。

这就是赵子烨的优势，他完全可以谋划一场意外，让自己变‘蠢’，多坚持一段时间自然也就能当成傀儡了。正因为如此，后面才有了七殿下贪玩爬宫墙，摔伤了脑子的事。又过了一段时间，王炳终于选定了赵子烨作为皇位上的傀儡，赵子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今天还是要过母后这关，并且...唉！

赵子烨看着父皇惨白的脸，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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