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隔岸观火收渔利

今天利奥的脚步格外地快，因为接下来威姆要讲的剧情他翻遍了史书也查不到一个清楚的过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叫威兹德姆的炼金术士到底用了什么计策能够完成大逆转。一个个的疑问让利奥脚步愈发急促，急促到他没听见转角有脚步声。

“呀啊！”

一声轻响，一位比利奥矮半个头的小女孩坐倒在他面前。

“呜！屁股疼死啦。诶？哥哥？干嘛啊你！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耶？薇拉你怎么在这里啊。”利奥赶紧俯身将他这位有洁癖的双胞胎妹妹扶起来，细心地帮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想看看书，但是房间里好闷，我就出来了。”薇拉边说边将被利奥撞出去的故事书捡起来，“哥哥呢，怎么跑那么快呀？”

“呃……”利奥挠挠头。

还是不要告诉她我经常偷溜进花园里听可疑的家伙讲故事吧，感觉好丢人。不过……薇拉的话应该没问题吧？不对，等等，我把薇拉也带上，到时候就说我是陪薇拉的不就好了么，哈哈。

利奥暗地里笑了一声，对薇拉摆出一副很神气的样子：“我接下来要去听一个很厉害的人讲故事，都是以前真的发生过的事哦，讲得可比书上写的生动多了。”

“真的吗？”到底是亲哥，薇拉的胃口瞬间就被吊起来了。

“那当然，不过那个人很挑剔的，只给我一个人讲。”

“是么……”薇拉有些垂头丧气。

“我去跟他说说，指不定人家答应也跟你讲呢。”

“可以吗？”薇拉马上又恢复了神采，一脸期待的样子盯着利奥。

“应该没问题，但是你一定要保密哦，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就见不到他了。”

“嗯。”

嘿嘿嘿，上钩了，我真是聪明。

强烈的自满情绪让利奥几乎要笑出声，为了不被发现，利奥赶紧牵起薇拉的手扭过脸去，摆出一副哥来为你带路的姿态往前走。

“呀，听众居然增加了一倍，我很欣慰啊。”早已等候在树下的威姆看到这次居然是兄妹俩手牵手过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那个，这是我妹妹，薇拉，她也想听。”利奥连语言都还没组织好就张口讲话，显得有点结结巴巴的。

“没问题没问题，世上没有嫌弃听众太多的吟游诗人。”

威姆似乎连干劲也增加了一倍，热情洋溢地招呼两个孩子坐下，先为薇拉讲述之前的剧情梗概后才开始继续接下来的故事：

形势危急之时，小小的村庄迎来了一位新的书记官，虽然只是暂时挂名。

炼金术士本人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并非司空见惯，对远离繁华的村民来说更是稀有物种，尤其是威兹德姆这种外表本就异于常人的存在。

因此伊鲁斯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向大家介绍威兹德姆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介绍什么奇珍异兽一样。

反观威兹德姆倒是波澜不惊，静静地等伊鲁斯把发言权交给自己。

“以上，接下来就让威兹德姆本人和大家交流吧。”伊鲁斯示意威兹德姆上前几步讲话。

台下的村民们无不投以好奇的目光，等待着眼前这位炼金术士大人会不会讲一些关于自己的传奇。

“之前交战时敌方留下的尸体，现在情况如何？”并没有对自己的事情提一分一毫，威兹德姆选择了直奔主题。

“老鼠”马拉举起手回答道：“那个啊，该拿的都拿了，剩下的还没烧完，都堆着呢。”

“中止焚烧，将哥布林和狼的尸体清楚地分开，然后抛到它们原来的领地里，绝对不要弄混了。”

“啊？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计策。”

“干嘛，想挑衅它们过来和我们打么。”布拉维也十分不解，“我们现在伤兵还没恢复，这会儿去挑事不是找死么。”

威兹德姆轻轻摇头：“不会的，照做就好。”

“……”

被这么莫名其妙地下了任务，一般人都会感到困惑，只有一开始就明白威兹德姆战略意图的伊鲁斯能猜到几分用意。见一群人都没什么反应，伊鲁斯只好继续充当老好人的角色从中调停。

“各位，威兹德姆既然是被我请来帮忙的，那么他出的主意我们也应该信任才是，就按照吩咐做吧。”

“说，说得也是。”虽然嘴上认可了，但动起来的人并没有几个。

唉，讲那么多干嘛，费劲的。

布拉维转过身对着部下吼起来：“所以都听到没小子们，干活了干活了，跟我来！其他人也都该干嘛干嘛去！”

“啊，是！”

虽然依旧很困惑，但有个强势的领头人牵着自己走，许多人也就放弃了想那些有的没的，乖乖服从命令，打起精神列好队跟着布拉维离开了。其他围观的村民也纷纷散去，各回各家了。

“那……那个。”瑟瑞雅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走到威兹德姆面前，神情十分忧虑，“虽然野蛮、残忍，但，它们也是生灵吧。就这么把尸体抛进森林，灵魂会得不到安息，那样，会很痛苦的吧。所以，可以不要这么做么？”

威兹德姆的眉毛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你如何断定它们的灵魂以何种形式存在，以何种形式消失？安息的定义是什么，对它们来说是否准确？死后的灵魂是否能感到痛苦？痛苦的灵魂会造成什么结果？”

“诶？这，这，就是说……”

问题如连珠炮般迎面打来，一下子令瑟瑞雅慌了神。

威兹德姆轻哼一声，继续说道：“以光明女神教义，所有生物都有与外形一致的灵魂，肉体死后灵魂则如被风吹走的云一样消散。若得善终，或好生安葬，则灵魂安息。所有感知皆系于灵魂，痛苦的灵魂会产生黑暗的魔力波动，对周边造成一系列诅咒影响。”

“这，你，你怎么……”

“第一，所有教义，都是一半现实存在一半无法考证，因为一半是对的所以另一半无需考证也判定为正确是完全不合理的臆想；第二，为难以证实的事而阻止保护自身的事是根本不合理的取舍；第三……”

“适可而止吧。”

伊鲁斯出声拦住威兹德姆，上前几步挡在威兹德姆和瑟瑞雅中间，郑重道：“现在不是和神官讨论教义对不对的场合吧？”

“……有理，是我的过失，抱歉。”威兹德姆点点头，弯腰道歉。

伊鲁斯挡下的不止是威兹德姆步步紧逼的话语，还有瑟瑞雅那愤怒、迷茫，完全陷入混乱的情绪，直到听见威兹德姆的一声“抱歉”后，才稍微安定下来，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字眼回应。

“没，没关系。”

“先把眼下的工作做完，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合理的安排，那么我去做下一步准备了。解连薪，走吧。”

“好嘞。”

威兹德姆带着解连薪向村庄大门的位置走去。

“呼……”伊鲁斯总算松了口气。

炼金术士和魔法师大都是些品性怪异的人，这说法还真不是三人成虎啊。瑞雅打小就是那种容易一个人胡思乱想钻牛角尖的消极分子，希望没事。

“你别太往心里去，他没恶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瑟瑞雅脸色非常差，好像大病初愈一样，“即使是在皇都，依旧有各种各样不信女神的人，他们对我们的教义有各种各样的疑问。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回应他们，向他们传述我们的信仰。但是，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我……根本回答不了，难道是我错了么？”

“没那回事，人刚刚不也说了么，只是考证不了而已，不是说它错了。想开点，炼金术士都这样，怪里怪气的说不出多少好听的话。”

“嗯，谢谢。”瑟瑞雅用力摆出笑脸，“我只是突然有点慌神而已，不用为我担心，稍微歇一下就好了，你快去工作吧，还有很多事情都在等着你不是么。”

“好吧，你别勉强自己。”

“放心，我都20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说得也是，那我走了。”

伊鲁斯干笑两声，循着威兹德姆离开的路线走了，身影消失后，瑟瑞雅收起了笑容，面容沉重地走向神庙。

早先一步离开的威兹德姆和解连薪脚速不慢，很快便到了大门口，监督士兵们搬运尸体并观察森林里的情况。

“没感觉到有什么，大白天的不会很靠近这里吧。”解连薪蹲在一棵树上眯起眼睛观察着。

“这一带是哥布林的领地，它们的听觉比我们强很多，不会没有察觉，等我们离开后就会过来。”

“说起来啊，真难得你会那么认真地跟个牧师在那儿说个不停，你也知道跟他们说这种东西完全等于没说吧。”

威兹德姆沉默了一小会儿，推推眼镜：“毕竟那是我的专攻，自然无意识地就投入感情了。这世上充满了许多的不合理，但也因此让我们有了可能性。”

“嗯，嗯，你在我跟前显摆又没用。哦，发现领主老大，正在快速靠近。”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伊鲁斯便来到威兹德姆身边：“情况如何了？”

“没有发现踪迹，根据他们的活动轨迹和感官能力推测，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发现了。但它们因为在戒备着所以没有进入到我们的侦察范围。”

“需要我去深入地打探一下么？”解连薪跳下树枝。

“没那必要再进一步刺激它们吧？”

威兹德姆摇摇头：“不必，我们只让它们看到自己同伴的尸体，听到人类的脚步声，闻到尸体上沾染着的对方的气味。哥布林和狼的语言不相通，无法通过交流解除误会，只会认为对方已和人类联手。”

“不过这些尸体上全是我们的武器留下的伤口，不会暴露么。”

“现今它们的智慧还没有高到那种程度，在本来就剑拔弩张的局势下，很容易就能将它们的思维导向我们的预期。”

“希望如此吧。”伊鲁斯将目光投向远方，“我们这边也耗不起了啊。”

“从现有的储备上看，最多七天后就会断粮。”

“你连这个都调查清楚了么。”

“并非调查，只是去目测了一眼，不准确的判断。”

沉着的语调没有让伊鲁斯安下心，冷静的声音反而将一股无名的恐惧送上他的心头。此人是友方真是万幸，可以的话绝对不想和他为敌，伊鲁斯打心底这么觉得。

然而，他们只是暂时的友军，仅仅是靠书本交易来的助力，这是伊鲁斯最忧心的问题。书总有看完的一天，并且伊鲁斯相信以这几天来他对威兹德姆的了解，这些书根本留不住他多少天：之前威兹德姆翻阅村庄相关记录时那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简直让伊鲁斯惊为天人。

有朝一日威兹德姆离开时该怎么办，万一哪天不得不与他辅佐的领主为敌，又该怎么办呢。

咦，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

“嗯？”解连薪突然转身面对森林，抬手搭在剑柄上，“有动静，注意。”

“啊，快，撤！”

伊鲁斯马上回过神来，迅速指挥所有人撤入村中，紧闭大门。带一队士兵伏在围墙上，没一会儿，森林里隐约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有时无，上次来袭时陷阱让它们吃了不小的苦头，如今已然是草木皆兵，每往前一步都非常小心谨慎

“传话下去，原地坚守，不要主动去挑衅。”

“是。”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息，紧张地攥紧手中的武器，静听着下方的声音，随时准备进入战斗。又过了一会儿，细若蚊声的怪吼从森林里传了出来，与哥布林交战过的人能听出来，这是哥布林特有的叫声。

“看来它们已经到达同伴尸体的位置了。”伊鲁斯探出半个头，仔细观察着，但奈何树木太多挡着视线，只能模糊看见一些影子在晃动。

威兹德姆深知视野受限，便对解连薪道：“去看看。”

“好。”

解连薪点点头，刚站起身，被伊鲁斯阻止了。

“你不用去冒那个险，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就好。”

解连薪觉得有些为难，看向威兹德姆，见威兹德姆没有任何反应，便遵照伊鲁斯的指示继续暗中观察。

森林中发出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许久也不见有哪个哥布林出现在视野中，令人搞不清楚情况。伊鲁斯逐渐有些按捺不住，但又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手上只有100人不到的兵力，在这战力稀缺的时期，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消耗掉。

正当伊鲁斯犹豫要不要收回前言，拜托解连薪去打探一下情况时，远方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惊飞了一大群鸟。顿时整个森林仿佛都被惊动了，一股肃杀的气氛，如同看不见的冲天大火，在森林中的某处爆发，紧接着快速地向四周弥漫开，令人透不过气来。虽然看不见，听不清，但所有人能都感觉到，似乎森林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在所有人都陷入紧张状态时，威兹德姆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是狼群发动大规模袭击时请求周围援助的信号。”

“这样。”伊鲁斯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看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战争已经爆发了啊。”

“时间间隔比预计的短很多，推测是狼群中有性情极烈的个体，看见自己亲近的某只同类沾满了哥布林气味的尸体后贸然冲进了哥布林的领地，诱发了连锁反应。”

“哈，这群畜生之间有时候也和我们很像啊，如同一个大火药桶般的局面，只要哪怕一丁点的火星，就会引发一场全面战争，曾经多少国家是因为这种情况灭亡的。”

“争斗是不分种族的，虽然外形不同，但灵魂深处的本质是相同的。”威兹德姆轻轻起身，拍拍尘土准备离开，“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守不出了，还请劳烦领主殿下去安抚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们。”

“哦，这没问题。”

“外面情况的侦察工作交给解连薪，寻找出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时机。我会在今晚给出具体方案，可否。”

“嗯，就这么办。”

“那我就先去侦察了。”知道自己该行动了，解连薪纵身跳上墙沿，“就按照之前那样么。”

“这次要找重点。”威兹德姆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白。”解连薪点点头，身形轻盈地跳下围墙，一头钻入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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