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第三个,把眼睛闭上!”
辛尧探头数了数,发现说的是自己。台上正中间一个穿着白色礼褂的人,礼褂胸口绣着金色的“郑”字,正瞪着小眼睛指着辛尧喊道。
辛尧挑了下眉,乖乖把眼睛闭上。
“你们可以不尊重自己,但是要尊重机遇!”刚才的声音又在辛尧耳边响起,“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可能是决定你们一生的时刻,出人头地,平步青云,就在这十五分钟,下面再发现对仪式不尊重的孩子,我有权取消你的资格。”
辛尧心里嗤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说的这么玄乎。由于他正在感受自己的心脏,嗤地格外明显。
镇上告示板贴了告示,说五天后要在镇中广场上举行心甲仪式,要求年满十五岁的孩子都来参加。辛尧正好去宝库斋给老张送刻印,顺带嘴问了一下这心甲仪式。
心甲仪式今年是第一次,郑家在包括橘风镇在内的十一个城镇中依次举行。辛尧问心甲是什么,老张说反正不是什么好玩意。辛尧又问这仪式是干嘛的,老张说就是个幌子,只是为了把领地内年满十五岁的孩子们聚在一块儿,方便他们搜刮人才。他们郑家家大业大,哪哪都需要人打理,岁数大的干不动了换掉,找年轻人顶上很正常。
他记忆里没有爹妈,十二岁之前都是老张给他饭吃,直到十二岁辛尧基本懂事儿了,学了门篆刻的手艺刻刻石头刻刻木头自己挣钱吃饭。他觉得老张对他这么好,肯定不会骗他。
但告示上还写了,来的孩子每人发三百个铜板。三百个铜板,郑家果然家大业大,这是辛尧一个月的饭钱,往日至少得卖十几个印章才能赚到。
辛尧不是随便低头的人,更不愿意向金钱低头。但是人饿肚子了就会低头。与其低头饿肚子,不如现在抬着头把钱挣了。
于是辛尧走进广场时昂首挺胸,意气风发,要不是身上还穿着破旧的粗布衣,倒还真像个郑家人。
和辛尧一起来的还有个男孩儿,和辛尧差不多高,肩膀更宽些,眉毛上盖着油粉,散开的长头发有些乱,一大把垂在脖颈上,几缕荡在额前。他是辛尧从小光屁股就认识的朋友,名叫杨兢旗,和辛尧一样无父无母,在镇西边戏台子唱戏,刚满十五,比辛尧小几个月。心甲仪式是下午举行,他中午的戏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彻底收拾就赶来了。
辛尧从宝库斋出来就直奔戏台子去找杨兢旗。宝库斋在镇东,去到戏台子要跨过整个橘风镇,这条街都快被辛尧走烂了,正好经过镇中广场。他在镇子里有两个“亲人”,从小养他的老张还有和他身世差不多的杨兢旗,小时候两个人互相找着玩走的都是这条街,辛尧还跟杨兢旗说,等以后自己掌管橘风镇,就把这条街起名叫辛杨街,杨兢旗说你别做梦了,以后他要给改成杨辛街。
穿过镇中广场时,辛尧看到已经有父母带着孩子在广场等了,铺盖卷就在广场里找个地方铺着,这应该是橘风镇周边小村子的孩子,看来正如老张所说,领地内的孩子郑家一个都不放过。
杨兢旗还不知道心甲仪式这事儿。和辛尧一样,他也就两个亲人,辛尧和师父。
谭沁臻躺在躺椅上,两人来到面前儿,老爷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仔细看了看杨兢旗和辛尧,然后说去看看也好,长长见识。于是辛尧约定五天后两人一同前去,接着拽着杨兢旗陪他去镇外面捡石头。等两人走后,谭沁臻看着云彩一片一片飘过,悠悠地叹了口气:
“天儿又要热了啊……”
现在辛尧在广场中间盘坐着,杨兢旗在广场外面等。还没轮到他,辛尧是第六批,他是第十八批,总共二十批。橘风镇镇子不大,人口也不多,一部分孩子是周边村子上过来的,他们不仅有三百个铜板,郑家还报销路费,杨兢旗忽然发现了商机,等辛尧结束后两人支个摊在广场周围,专门卖村子里没有的东西,赚钱给师傅买个新茶壶。他往广场里望,等待辛尧的结果。
台子中间那个白礼褂正在发号施令。
“我们已经把灵石放在广场的四个角落,它们会释放淡淡的甲来引导你们体内的甲出现,你们从现在开始,只需全神贯注感受自己的心脏即可。”
听起来是块儿石头,辛尧没见过,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刻印章。本想再睁开眼睛张望张望,可万一被白礼卦取消资格,三百个铜板就打水漂了。于是他还是静下心按白礼褂说的去做,反正只有十五分钟,闲着也是闲着,郑家这么破费搞得仪式,怎么可能像老张说的不是好玩意儿。
老张说这心甲就像是长在心脏里的黑头,只是长得没有尽头,他管这个感受的过程叫“揪黑头”,郑家花费这么庞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给孩子们的黑头揪出来,之后它便会自己往外冒。
甲和“黑头”一样,本身就是存在的,只不过有些人的冒出来的早,有些人的冒出来的晚,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冒不出来。郑家这番作为,可以看做是拔苗助长,但不会影响苗的健康。
现在辛尧还感觉不到自己心脏有什么异样,只是“噗通噗通”地非常明显,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听自己的心跳。
而这时自己的身体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白礼褂说的淡淡的甲,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奇特的触觉,从来也没感触过,拿他最熟知的东西来比喻,它像是风,但两相比较,风的内部有骨头,而甲就像没骨头的风。
这想法说出去能让人发笑,风没有形态怎么会有骨头?但这就是辛尧此时此刻的感觉。那股没有骨头的风从四周飘来,潜进他的身体,那是一种让辛尧舒服至极的感觉。
老张有一次带他去泡温水,那是在他聚精会神刻了一天石头之后,当身体完全浸入温水时他舒服得有些销魂,所有疲劳一瞬间消散。而现在这种舒服比当时更甚十倍,什么“尊重”“平步青云”都忘得一干二净,不禁“啊”了出来,这一声“啊”让广场外许多父母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这小兔崽子到底要干什么?”台上的白礼褂又把小眼睛瞪起来。辛尧这一声“啊”明显带动了其他几个孩子,他们也感受到了这种奇妙的舒适,但是碍于白礼褂刚才说的话,都压着情绪不敢做声。
现在辛尧敢为天下“啊”,孩子们紧跟着一个个也“啊”了出来,大家在这一刻皆尽把身体放到了最轻松的状态,而广场外的所有父母却是身体最紧张的状态,捂孩子耳朵的手更用力了,甚至有几个父母带着孩子扭头便要走,场外其他白礼褂赶紧跑过来把人劝回来,赔笑着说都是意外,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辛尧不知道这些,他“啊”完后发现心脏有变化了。这些淡淡的甲在进入身体以后慢慢朝心脏涌去,又逐渐像包裹他一样将心脏包裹起来,他看到心脏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视角”,他本该看不到自己的心脏,现在却像能看到一样,他看着自己心脏的中下部一个沙子粒大小的地方向下收缩凹陷了一下,马上出现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孔洞,辛尧欣喜于心脏出现了变化,但同时又惊愕于出现的孔洞。
他才十五岁,从小没离开过橘风镇,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宝库斋的那些东西是他见过最稀奇的了;他也没听说过心甲,灵石什么的一概不知,甚至对郑家都少有耳闻,只是知道郑家向来以刚正自居,对橘风镇的居民们都还不错。没成想自己在广场上盘坐了一会儿,心脏就被神奇的破开了一个孔洞。这孔洞即不流血,也不出脓,什么都不往冒。但他能感应到孔洞有奇异的东西,应该就是老张说的“黑头”了。
这一切都是他在一个奇特的视角里全程看到的,这个视角也是辛尧现在世界的全部。孔洞显现在心脏之中,潜入身体的甲漂浮在孔洞周围,令他产生奇异感觉的“黑头”在孔洞下面蠢蠢欲动,辛尧像一个外人一样观察着这一切,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只是心脏仍旧“噗通噗通”地告诉他时间没有停滞。
按常理来说,感受心甲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过程。当人感受到甲蠢蠢欲动之时,就证明体内可以产生甲,此时精神更为集中一些,甲就会自然而然的从辛尧眼中的“孔洞”中冒出来,整个过程就结束了,甚至非常简单。
但人体有一项能力会影响整个感受过程。
辛尧陷入了自己的精神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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