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尔城市政大楼隔壁的停尸房。
“请仔细看清楚,劳尔夫人,这是你的丈夫吗?”冰冷的声音响起。
美丽的寡妇看着面前满是伤痕的尸体,准确地说是一团堆砌在一起的尸块。
“哦不,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保罗,这真的是保罗吗?”寡妇跪坐在停尸间冰冷的地板上,泣不成声。
一只断手从尸块中滑落到地上,伊莉丝将断手捡了起来放回格子里。断手手指上一片指甲都没有。有些是她弄的,有些是自己脱落的。
“他。。他走得快吗?”寡妇抬起头,她意外的惊人的美丽,停尸房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立体的五官上,折射出动人的光芒。
“还。。。还挺快。”两个人骑马追了四个小时,从下午追到傍晚。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悲剧会发生在我丈夫身上?”泪眼婆娑的寡妇趴在尸块上,痛哭着问道。
“有些人是自愿的,有些人不是,保罗他是后者。”伊莉丝平静答道。
“我。。我不明白。”
“通常那些野兽会狩猎人类,但偶尔它们也会觉得孤单,所以会把亲近的人变成同类,但是这种做法的成功率不高,大部分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异变。
还有一种是聪明的野兽,想要把注视的目光转移到别处。”
伊莉丝缓缓走到寡妇身后。
“你是说有人把我的丈夫变成这样?是谁?”寡妇愤怒地控诉。
“你丈夫说,他很抱歉咬了你,他永远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多长时间了,五个小时?六个小时?只有一种人免疫异变的污染。”冰冷的弩箭顶住了寡妇的后脑勺,背上的伤口已经痊愈。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剃刀洛克,他躲起来了,就在鲁尔城里,在穆。。。。”寡妇惊恐地尖叫道,美丽的脸庞在阴影中分裂开来,露出层层叠叠的尖牙。
“用不着,我已经知道了。”瘆人的寒光闪过,寡妇的脑袋被死死的钉在铁箱上。
——————————
停尸房外,三台宽大的制式马车停在路边,车身上印着淡金色的治安署标志,中间那辆的车斗里,四个老辣的探员丝毫没有执行任务的紧张感,快乐的气氛洋溢在空气中。
“头儿,你能再跟我们说说你在帮派里的生活吗,还有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年轻的兄弟的?你在帮派里是负责换尿布吗?”中年壮实的探长雷吉斯打趣道,引来一阵哄笑。
马尔克斯嘴上咒骂着凯德,手上用力地把枪擦得锃亮。联合调查专案组里的警探都是他辖区的直属部下,在一起办案近十年,关系十分融洽。他去过车上每一个探员的家,品尝过他们妻子的手艺,也曾一同给阵亡的同事遗孀送抚恤金。
车门被一股大力拉开,是伊莉丝,一位年轻探员绅士的伸出手却被推开,收回手时发现手上多了一块碎裂的脑子,伊莉丝跳上车,狠狠拉上车门。
年轻探员墨菲捧着脑子碎块不知所措,艰难地从外套口袋里抽出随身的手帕,上面绣着新婚妻子的名字,犹豫了一下,一只修长的手飞快地将手帕抢过,擦了擦手又递了回来,看着贴身手帕上黄色白色红色的污渍,墨菲又犹豫要不要接,伊莉丝随手将手帕扔出窗外。
墨菲苦着脸看了看被伊莉丝暴力拉变形的钢制车门,望向自己的同僚们,所有人都抱着手臂专注地望向天花板,仿佛上面是这次案件的关键情报。
他又望向上司,马尔克斯别过脸敲了两下车厢,冲车厢外驾驶位上的探员说:“穆兰街十五号,出发。”
马车缓缓驶离,一个衣衫褴褛地流浪汉捡起沾着泥土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折成一朵花,塞到上衣口袋里。
——————————
穆兰街,07号。
探员墨菲钻进马车,对马尔克斯说:“中尉,2号3号车已经进入待命点,外围街道也已封锁。目标建筑已确认,外围有三个哨点,两个暗哨分别在14号和16号建筑。”
马尔克斯点点头说道:“那开始吧。”
伊莉丝抬手阻止了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马尔克斯清了清嗓子,低声命令道:“都下车。”
几名探员莫名其妙地下了车,几个人挤在马车阴影处盯着穆兰街15号。秋风瑟瑟,傍晚的鲁尔城并不温暖。
“这次联合调查我从神殿申请了件神秘物品出来,”
伊莉丝边说边从大衣内袋里拿出一个绒布包裹,轻轻展开,里面是一枚古老的徽章,质地像是石头,但却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正面雕刻着晦涩的象形文字:
人之时日有定数,碌碌所为皆如风*。
马尔克斯敢确信他从未见过这种材质,这种文字,即使是他在巡夜人的时候也没有,不过从前他最多只是个组员,并没有权限申请任何神秘物品,更别提一次申请几件。
那些物品都是神殿的隐秘,每件神秘物品的背后都暗藏着一段历史的真相。
伊莉丝虔诚地捧着徽章,在胸口画了一个三角形,开始缓缓吟唱古老的语言:
“我们不丧胆*,
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恒的荣耀。
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
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恒的。”
低吟轻唱间马尔克斯觉得仿佛置身于空间与时间之外,声音仿佛有实质般穿过他的身体,躯体与精神一分为二,世界变成一方池塘,大大小小的波澜相互碰撞融合响彻整片空间。
恍惚间看到对面的伊莉丝逐渐遁入虚无,她的存在仿佛被至高的存在抹去,重量,气味,体温,一切渐渐消失,包括关于她的记忆。
市政大楼门外,一个流浪汉无所事事地坐在街边打瞌睡,上衣口袋里有一块方手帕,上面染着层层污渍,血液,脑髓液,内脏还有泥土,一瞬间污渍全部消失,流浪汉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头一点一点,梦里什么都有,金钱,美食,美满的家庭。
马尔克斯坐在马车里,脑子一片空白,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伊莉丝·古德,小利兹,喜欢炸薯圈,喜欢凯德的烂笑话,害怕蜘蛛,艾丝最宝贝的小姑娘。。。。
信息爆炸般涌入他的脑海,大脑处理这些信息间,马车门缓缓打开,一阵风飘了出去。
马车外的探员们紧了紧外套,抱怨着鲁尔城市政太吝啬,发的秋季制服根本挡不住深秋的冷风。
穆兰街这一带全都是互相连接的联排别墅,精致的花园设计曾是鲁尔城有钱人追捧的焦点,但随着科坦城逐渐开放,有钱人们纷纷搬到了治安良好的科坦城。
如今这个社区里居住的不是帮派成员就是在地下室里经营非法赌场的帮派成员,整条街大半的房子都已废弃,毕竟帮派成员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最理想的邻居。
穆兰街十五号外面的兽语者也感到了这阵寒风,嘟囔咒骂了几句,想要走几步活动下身体,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消失了,仿佛一缕蒸汽瞬间蒸发。
十四号的旧楼里,一道身材修长的身影隐藏在窗边的阴影里,像平日一样盯着路面上过往的人,突然眉间的头发被风吹的摆了摆,没开窗啊,他疑惑地想着,这也是他最后的想法。
十六号楼的楼顶,雇佣杀手科尔早就从老式拴动步枪上加装的瞄准镜里看到了街口停着的黑色马车,里面下来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假装闲逛地在街区里兜了个圈子,正常人谁会跑到贫民窟散步,这里治安队下班都不敢来。
年轻时候曾在步兵学校上过学的他早已敏锐地察觉到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是治安署的蓝皮狗,但他没有轻举妄动,老大他们今天在隔壁集会,虽然最近老大交往的人都,不太像人。
但他是从老大那领份子的,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打扰老大办大事,这条街上经常有蓝皮狗来盯梢地下赌场,暂时还没人知道这是剃刀洛克的一处藏身点,而且这个区的蓝皮狗大多都来隔壁领过钱,如果来抓他们应该有人会提前报信。
社会学专家科尔如此想着,然后一阵风吹过,屋顶上只剩下一杆老式栓动步枪。
十五号别墅对面的下水道口里有一只老鼠。在鲁尔城,老鼠跟帮派成员一样常见,鲁尔城依峡谷而建的特殊结构使得下水道排水十分重要,这也给了啮齿类动物天然的生存环境。
但这只老鼠有些不同,两只精明的眼睛里闪着绿光,它每天都在这个下水道口徘徊,从来不去觅食。
它看到了那个成天抱着杆破枪人五人六的科尔凭空消失,啮齿类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样的灵异现象,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就在这一愣神之间,像人类一样的眼神出卖了它,一阵风吹过下水道口。
马尔克斯想不通刚才发生了什么,伊莉丝就这么凭空在他眼前消失,更准确的描述是存在被抹除。但跟各种异教徒和怪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决定不去多想,走下马车想要吹吹风。
三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还有一只老鼠凭空出现在他和探员们跟前,探员们长大了嘴下巴掉一地。
“墨菲,去叫人把他们关起来,可以进去了。”
马尔克斯感觉到一根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立刻反应过来。
一声不易察觉的哨声响起,联合调查组的探员们从各个方向靠近十五号别墅。
他们大多持着制式的组合枪,这种枪由两部分组成,上面是泵动式的步枪,枪管下方加装着一根粗的多的管子,管子尾部有一个开关,按下之后管子前端会发射出单发高压压缩的空气,可以在瞬间将人击倒。
探长雷吉斯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后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打开了一道细缝,看到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慌忙试图将门关上。
雷吉斯一脚将门连带门后的暴徒踹倒,带头冲进建筑内,高喊道:“王国治安署与巡夜人联合调查组抓捕非法宗教活动,统统不要动。”
听到不要动,一定要逃命,这是帮派成员和邪教分子深深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
有的人试图打碎窗户,却发现被自己之前用木条封的死死的,有的人试图扑上来反抗,被几发空气弹狠狠击倒在地,双耳流血。
马尔克斯大步走进房间,将杠杆式霰弹枪顶在被压在门下的暴徒脑袋上,枪管在暴徒脑门上刻下一个圆形的红印,温柔地轻声问道:“我在找洛克,他在家吗?”
暴徒眼神撇向楼梯旁通往地下室的门,一阵微风吹过,地下室的门应声被打开,剧烈的交火战斗声从里面传出。
——————————
凯德被一只渴血兽掐着脖子死死的顶在墙上,锋利的爪子压迫着他的气管,持枪的右手也被卡在墙上。
两排尖牙利齿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腐尸的气味喷吐在凯德脸上,渴血兽身后,一只野兽人甩动着手中的链锤,挥舞向凯德的头。
凯德举起合金铸成的左手沉重一击,击碎了渴血兽的右肩,低头矮身躲过链锤,链锤深深嵌进身后的石墙。
凯德左手手指并在一起,狠狠挥出,插进渴血兽的脖子,右手的压力瞬间消失,将枪顶在渴血兽的脑门上,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过渴血兽的脑袋又在野兽人的脸上留下一个血洞,左手还插在渴血兽的脖子里,凯德用渴血兽的躯干当作掩体,飞快地射击。
子弹在一头狼人身上炸出几朵血花,狼人的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嘶吼,挥爪将渴血兽的躯干斩成两半,巨大的力量将凯德击飞再次撞在墙上。
内脏似乎全都颠倒了位置,血液从头顶流进眼睛里。
凯德挣扎着站起,却好像感觉不到头顶剧烈地疼痛,一只眼睛被血淹没无法睁开。
视野里一会是眼前的敌人,一会是他给妻子的新婚礼物,中层平台一栋带花园的二层小楼,屋顶的玻璃花房在阳光下反射出温暖的绚丽,露水从成簇的玫瑰花瓣上滑落,一道模糊的身影徘徊在倒影中。
无名的一阵风吹过,一只手从他持枪的手臂下穿过支撑起他的身体。
伊莉丝·古德一步踏出虚无。
市政大楼外,酣睡的流浪汉被血腥味惊醒,发现左边外套口袋不停渗出血液,连忙掏出手帕嫌恶地丢出去。
“撑住,凯德。”伊莉丝在他的耳边喊着,同时不间断地开火。
“艾丝,我要回家了。”
*引自《吉尔伽美什》古巴比伦版,T2/4:142-143 译者:cosmodox
原文:awilutumma manu umusa mimma sa iteneppusu saruma
*引自《哥林多后书》4:16-18
乌合之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