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礼

秋夜绵长，余嫣红的病经历多番周折终是有了起色。

余王氏喜不自胜，翌日一早，便差人将林衡请到了毓秀居的正堂。

余大人公事在外，这府里一应事务皆由她调派安置。

“林掌柜，此番多谢您救小女性命，感激不尽。”

“大娘子客气了。”听着王大娘子对自己称呼的微妙变化，林衡不禁心中暗笑。

王大娘子走投无路，受了一位闺中密友的指点找上门去，当时的脸色态度可真真是高人一等。

“嫣红姑娘体质尚好，修养半月便能正常活动，不过需注意不可再贪食贪凉。”

“林掌柜的话我记下了，只是……”王大娘子欲言又止，似乎有事想说。

“大娘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林掌柜知道我家姑娘年岁尚小，还未嫁娶婚配。”

她一开口，让原本昏昏欲睡坐在林衡身边的苏小小打了个激灵。

这婆娘，莫不是瞧着我家公子年少俊俏想拉去当夫婿不成？

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大，苏小小一脸戒备地盯着王大娘子，生怕她继续说下去。

林衡心思剔透，如何不晓得王大娘子的意思？

他倒不会像苏小小一般认为人家想拉自己做女婿，你一介白衣余家凭什么看上你？

余老太师文官清流，在汴京素有名声地位，如今荣休在家也不是谁都能攀附的起的。

余嫣红快到了及笄的年纪，少不了会议亲。

若是在夜中让外男入房的事情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怕是就此毁了去。

“大娘子且宽心，我来府中不过是取了张画卷，其他的与我无关。”

“林掌柜的情，我余家承下了。”王大娘子喜笑颜开，与聪明人说话就是通透敞亮。

“过些日子新郑门外金明池重开，我听闻会有许多典当行当的人会去，我余家定为林掌柜选一处极佳之地！”

“如此，多谢大娘子。”林衡朝她施了一礼，眼中流露出笑意。

往年金明池开他也去过两次，可一来人多喧闹二来关扑钱物、出售饮食伎艺的商贩艺人太多，总也占不到好的去处。

得了王大娘子的允诺，又嘱咐了几句后林衡方才告辞。

他和苏小小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只多了一副画卷在怀。

两人随着小厮七绕八绕地到了后门处，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后门走的时候依旧是后门。

“公子，我们这次出来一日，不知家里的黄狗有没有饿着。”

苏小小撇着嘴，心思却早都飘到了家中。

“三两聪明伶俐，会自己寻吃的且放心吧。”

“公子你还说！”小丫头一下来了气势：“上个月三两咬死了李婶婶家的公鸡，上上个月祸害了张屠户家的下水。”

“我们照价赔偿，又不是恶霸。”

“你忘了张屠户提着刀要杀狗的样子了，现在想想还……”

“不必害怕，张屠户样子凶恶了些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倒也不是，我只听人说狗肉好吃，却没亲自尝过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林衡的脚步停下，嘴角抽动了两下最终忍住了想说的话。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一身鹅黄衣裙的余府女使后面赶了上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林公子请留步。”女使微微屈膝施了一礼，声音清脆。

“不知姑娘有何事？”林衡打量了她几眼，怎么都想不起曾见过她。

“奴婢是嫣然姑娘屋里的女使翠竹，特来为我家姑娘传几句话。”

余嫣然？

林衡初来余府的时候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之所以印象深刻，全因她在汴京中的事情。

余嫣然本是余大人原配正室所生嫡女，自小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余嫣然的亲生母亲得了急症去世，父亲续弦娶了王大娘子。

都说“后母难当”，失了亲娘的姑娘再偌大宅院中生活谈何容易？

多亏了余老太师和老太师夫人，两位老人家细心照料，才让余嫣然勉强在府中立足。

余嫣然性格温婉贤良，林衡对她的印象自然也不坏。

“姑娘请讲。”林衡微微一笑，心中思量她莫不是有事相求？

“我家姑娘说林公子为三姑娘诊治辛苦，她身为姐姐却不能帮多少忙，便亲手做了些糕饼聊表心意。”

林衡未曾想到余嫣然是为了这件事，不由得感慨她心地纯善。

“请翠竹姑娘代我谢过你家小姐，林衡谢过。”

双手接过食盒，一直到翠竹回了余府后门他才转身离开。

苏小小好奇掀开食盒的盖子一瞧，欢喜团、香糖果子、滴酥，还有她最喜爱的酥油鲍螺。

余嫣然的手是巧的，做出的果子点心味道卖相极佳。

一连吃了几个之后苏小小喜笑颜开，可是没有走出一条街她的小脸却皱了起来。

林衡悄悄瞄了她一眼却没说话，想看看她又想说什么有趣的话。

两人这般自新郑门一路向北，一直快到了西水门的时候苏小小还在思索。

终于，她长舒了一口气。

那模样像是憋了好久的人，忽然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

苏小小秀眉舒展，做恍然状。

“公子，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林衡端详着食盒上精雕细琢的“余”字，感叹官宦人家就是讲究，连一个食盒都这般精致。

“王大娘子是想着拉你做女婿的，不过不是娶余嫣红，是余嫣然！”

她洋洋得意，尖尖的下巴扬起老高如同打了胜仗的公鸡。

“小脑袋瓜里面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林衡对他店里唯一的小伙计哭笑不得，年纪不大每天琢磨些男女之事。

明明是个蠢笨的人儿，偏偏觉得自己什么都对。

“公子不信？”苏小小鼓起腮帮子：“一把年纪还不关心嫁娶，我不关心你谁关心呐！”

林衡今年十八岁，他不知苏小小那里“一把年纪”的定义是哪来的。

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林衡怕她真的哭出来便安慰道。

“我们快些回家，待我寻张屠户买些狗肉回来给你尝尝鲜。”

“公子说的是真的？”小丫头两眼放光。

“自然是真的，你何时见我骗过人？”

“那……那我们在大黄狗面前吃狗肉吧，让他知晓知晓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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