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挑落,檀香燃尽。
林衡的眉眼在光影变化中真切了几分,连带着手中的画卷也多出几分韵味。
将古画放置在香案上,林衡缓缓闭上眼眸。
今晚的夜,格外安静,即便是最爱晚上吼叫两声的三两也早早进入窝里。
风自窗外吹来,拍打在林衡的脸颊上格外舒适。
古画受了风的吹动,慢慢地颤动起来,开始的时候幅度很小后来便如同浪花般延绵不断。
画中的人和景致好似在夜风中活了过来,姑娘的衣衫越发清晰,眉眼都有了几分活人气韵。
余郎……
林衡眼眸在画中传来那声如泣如诉的声音时陡然睁开,目光灼灼的像是藏着一团火焰。
铜鉴在他手中转了一圈,没见林衡如何用力倒像是铜鉴牵引着他的手臂一般落在了画卷上。
方才一女子的声音响起,林衡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
那语气幽怨,似有着化不开的执念与哀愁,饶是林衡默守本心也差点被声音扰乱。
锵!
铜鉴落在古画上面,却发出金铁交戈的声音。
萦绕于古画的一层荧光登时消散,林衡觉得眼前一花,千百流光向四周散去。
后退了两三步之后,待林衡再瞧那古画的时候却被一道影子拦住了视线。
它体型硕大,体长将近四尺有余,双眼如同铜铃在光线下散发着绿光。
舒展一下筋骨之后,它凶相毕露朝着林衡张开大嘴露着獠牙吼着:“喵呜!”
嗖!
形似大猫的生物一跳便是几米远到了林衡身前,双爪径直朝他抓去。
铜鉴后方的机括转动,许是知道林衡的手段,它不等林衡完全施展铜鉴又欺身冲上来。
闪转腾挪,尖牙利爪。
林衡慢了一步锦衣上便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这件直䄌算是彻底毁了。
他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铜鉴终于运转完成。
定!
铜鉴中青光乍现,犹如一张绵密的大网当头罩下落在凶兽的头上。
铜鉴背后的机括滴溜溜转个不停,每多转一圈,青光编织的网便锁紧一圈。
凶兽的身体本是个大家伙,被林衡制住之后一直缩小。
待林衡手中铜鉴青光落下,它已变成了个同一般猫儿大小的小猫。
嘭!
橘猫落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又不服气地爬起来冲着林衡龇牙咧嘴。
林衡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薄薄的虚汗。
方才驱动“青天鉴”,他耗费的心力也不小,此番瞧着小猫还想动爪子被气笑了。
“茯苓,多年未见你还想与我争个高下不成?”
橘猫弓起身子全身的毛发竖起来,听了林衡的话它眼珠转了转,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我被囚禁画中七年,念力被消耗大半你胜之不武!”
茯苓坐在地上摇摇尾巴,竟然口吐人言。
林衡却一点都不惊讶,他寻了茯苓几年,最近终是有了线索才将它救了出来。
天地有情,山水有灵,中和同心,共生万物。
无论是山水草木,还是走兽飞禽,或因机缘巧合,或因活的寿数绵长都有可能开启灵智,得以化形,这便是精怪。
茯苓生于山野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有几分本事。
林衡的父亲林佑之多年前相助一家的时候擒住了它。
茯苓贪嘴,自负本事将那员外家中的食物吞吃一空,且显形惊吓妇孺,林佑之布局良久才将它捉住。
林佑之去世之前,茯苓便不知去向。
林衡得了父亲嘱托,这些年在汴梁城中多方打探,辗转得知了一副颇有灵气的古画。
梦华典当行,白日里做的是普普通通的小买卖。
夜中,林衡不知见过多少奇闻怪事。
也是命运使然,让他终是寻得了古画将茯苓救了出来,只是那画中女子让他颇为在意。
“茯苓,我父亲临终前曾让我寻你回来,不如便待在当铺中可好?”
瞧着茯苓慢条斯理地舔起爪子,林衡便料定这老猫定是在拿架子等着旁人请它。
“大人我岂能和你一个小辈为伍?你爹的本事你不过是学了个三四成罢了。”
茯苓扬起小脑袋,个头不大气势却挺足。
“被困在画中多年,我得去这东京城中好好瞧瞧看看。”
“你当真不留下来?”林衡好看的眉毛一挑,眼中笑意快溢了出来。
“大人我现在便走!”
茯苓说着,自椅子上跳下来迈着猫步朝门口走去。
“公子,您让我准备的狮子头我买来啦!”
苏小小自外面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小盆红烧狮子头。
正当夜里,那香气像是长了脚飘散到茯苓的鼻子里面。
它小小的鼻翼扇动,大眼睛瞳孔猛地扩大了好几圈,刚才还一往无前的气势也停了下来。
“茯……茯苓大人?”
苏小小见到茯苓着实吓了一跳,很快脸上的惊讶化为欣喜。
“公子真的将你救出来啦!”
茯苓离开当铺的时候,苏小小年纪还小,不过却也记得那只能口吐人言面冷心热的老猫。
小手轻轻落在茯苓的头上,苏小小眼圈都红了。
孩子的世界很单纯,陪伴她长大的茯苓不是宠物,更像是一个家人。
“我和公子都很想你,以后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苏小小稚嫩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哭腔,让茯苓大人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先将木盆放下来。”
茯苓的耳朵抖了抖,却没躲开苏小小的手掌。
瞧着茯苓大口吃着红烧狮子头,林衡便知道它是不会离开了。
他的心中有许多疑问,它当年的匆匆离去是为什么,如何落入画中……
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茯苓吃的很香甜,一口气将肚子吃的溜圆胖了一圈,连回房都是苏小小抱着它回去的。
茯苓留下的原因,也许是为了那一盆林衡特意为它准备的狮子头,也许是为了苏小小的思念,也许两者都有。
林衡轻轻地收起画卷,画中的景物未变,不过怀中抱着猫的女子不再抱着猫儿。
她笑吟吟地看着画卷之外,本是一张柔美秀丽的俏脸,落在林衡眼中却透着寒意。
卷起画卷,也将女子的目光收起,他长出了口气。
窗外月光皎洁,银河在汴梁城的夜空中分外清晰。
初秋寒夜银河静,月明深院照中庭,偌大的汴梁城中会不会有谁和我一样在看着一轮明月与银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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