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战白狼堆（中）

袁尚轻蔑地扫了二兄袁熙一眼，心道：“妾生子果然是妾生子，不登大雅之堂。”

随后冷静地向蹋顿说道：“单于，问问你的部民，曹贼将主是谁？曹贼可曾发现你的部民？”

蹋顿转述了袁尚的问题后，忽赤羞愧地低下了头：“我父亲与我都不识字，不知曹贼将主是谁。”然后又挺起了胸膛，骄傲地说道：“我父亲曾经是部落的射雕手，曹贼不可能发现他的。”

袁尚的手指在案几上点了点，向蹋顿说道：“单于，白狼谷小道难走，大军不得通行，吾以为曹贼人数不过一万。三郡乌丸与我兄弟合兵三万众，我军人数占优。”

见众人点了点头，袁尚继续说道：“再者曹贼远道而来，此时已人困马乏，而我军则以逸待劳，胜算大增。”

这些连楼班的脸色都恢复了红晕，袁尚看着三郡乌丸的首领们道：“我军已经发现曹贼，而曹贼未发现我军。敌已明，我在暗，若是我军趁曹贼行军之际，突袭曹贼，那么……”袁尚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大将军所言甚是！”蹋顿抚须赞许道。

“我提议，诸位现在回去召集部众，我军星夜兼程，在白狼谷至柳城之间寻一处伏击曹贼。诸位以为如何？”袁尚自信的微笑像极了他的父亲，众乌丸首领忙低声商议了一会。

“我赞成，打是一定要打的，不打的话，只能逃了。马上就要入冬了，我们能逃到哪去？难道洗干净脖子等曹贼来砍吗？”蹋顿第一个跳起来赞成袁尚。

“速仆延、楼班，你二人之意如何？”袁尚笑眯眯地问道。

“大将军，我等自然是赞成你的提议的，只是，这……这战利品，嘿嘿……”速仆延谄媚地向袁尚笑道。

“此战，我兄弟二人丝毫不取，战利品由你等三部共分，谁出力多，谁分得就多。”袁尚摆了摆手，认真地向速仆延说道。他袁显甫还不至于和这群乌丸穷鬼抢夺战利品。

“我也赞成出兵偷袭曹贼。”胆小的楼班也赞成了。

“善，你等速去准备兵马，三个时辰后，大军在柳城南门集结。单于，尚在你帐内发号司令，你不介意吧？”袁尚和熙的笑容令蹋顿好感倍增。

“不介意，不介意，大将军执天下之牛耳，何况三郡乌丸？蹋顿定为大将军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蹋顿粗豪的面容上堆满了谄笑。

“那尚就看单于于战阵之上的雄姿了。”袁尚非常满意蹋顿的忠心。

帐内众人纷纷回去整顿兵马，袁尚、袁熙也回到自己的营地。

“三弟，万一是曹贼亲来如何是好？”袁熙的脸色到现在还与些白。

“他来了更好，辽西将成为曹贼的埋骨之地！”袁尚没好气地回答自己的兄长。

“准备出征吧，此战必胜！”见袁熙还在发愣，袁尚提醒道。

“呜……”长长的牛角号在城南响起，三万多人的队伍无边无沿。大军分批次出发，蹋顿部熟悉地形，自然先行出发。

曹老板大军出谷后，战马全数削平新长出的角质层，重新钉上铁马掌，骑兵半数人着甲行军，以护乌丸校尉阎柔所部乌丸骑兵为斥候。

两日过去后，大军于白狼水边上宿营。张绣还是没能挺过去，成为此次出征第一位死亡的高级将领。张绣的死亡，给全军蒙上了一层阴影，于是曹植被曹老板派到后营稳定人心去了。

“司空，粮草快不敷食用了。”牵招前来报知曹老板。

“尚可食用几日？”曹老板有些头疼，轻装上阵的坏处开始出现了。

“若足给，则堪食用五日，若……”牵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老板打断了。

“且足给，将士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吾军最迟三日后将至柳城，攻下柳城自有粮草。”曹老板这是准备梭哈了。

“司空，嘉有不妙的感觉，这二日来，途中从未遇到牧民，斥候禀报说，此处原有牧民放牧的迹象，但两日前已经离开。嘉恐蹋顿已察觉我大军的痕迹，有了防备，我军奇袭效果大打折扣。”郭嘉皱着眉头说道。

“我大军近万，难以遮掩痕迹，被发现是正常的。出其不意的效果已经达到，即便蹋顿有时间召集兵马，也难以守住柳城。再过一个月，天气转冷，胡虏能逃到哪去？”曹老板不以为意地道。

第二日清晨，大军拔营出发，路过白狼水边上一座小山丘时，前军张辽亲自来报：“秉司空，斥候于前方三十里发现大量敌军，敌骑约万余，从烟尘上看，其人数还在不停增加，此时彼等于此地已不足二十里！”

此时处于行军状态下的甲士并未着甲，铠甲在辎重车上，而辎重车则在后军。

“曹公，左前方有一山丘，名白狼堆，可令中军步卒据丘而守！待后军至，以甲士破乌丸无甲易也。”情况紧急，田畴也知道乌丸来袭，赶来中军。

“司空，辽愿为军锋，逆击来敌！”张辽向曹老板请愿道。

“着令徐公明部再加速前行，令护军韩元嗣、领军史公刘率中军据白狼堆据险而守，前军与虎豹骑及乌丸校尉从骑警戒待命。”曹老板权衡了一会，急忙下令道。此刻曹老板无限怀念留守邺城的荀公达，此公于临阵当为大汉第一军师。郭嘉擅长战略，此刻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诸位先随我登高查看虏阵，文远也随操一起。”多少次死中求活的经验让曹老板跻身名将之列，他也并不是没有荀攸就不会打仗的废材。

此时，白狼堆的一处灌木丛中，隐藏了一只仇恨的眼睛。他就是曾经的射雕手扎木尔，这两日来，他每天都隐藏在暗处盯着曹军，耐心地等待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能够接近曹军统帅的机会。他看着曹军统帅领着众人向自己隐藏的地方走来，慢慢地向他的弓箭射程内接近。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出手后，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面临着死亡，在万军之中，绝无幸免。

扎木尔缓缓地拉开了弓弦，一只铁箭被上在弦上，漂亮的白色羽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这是一支得自汉地的箭，前年他跟着单于入塞打草谷，在渔阳得到了一壶铁箭。到现在，只剩这支了。扎木尔平静地看着曹军的统帅，只要对方一进入自己的射程，他就会松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指，这支铁箭将会带着乌丸人的怒火射入曹军统帅的身体。

然而，当一个人出现在扎木尔的视线里时，他如止水般的心竟然起了波澜，继而是惊涛骇浪。那个人，扎木尔到死都不会忘记，就是那名汉将让他永远失去了右眼。扎木尔历经千辛万苦才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尽管他现在还能做到左手开弓，左眼瞄准，但其战斗力却不及双目健全时的一半。对扎木尔而言，即使倾尽白狼水都难以熄灭他心中对那名汉将的恨意。

扎木尔犹豫了，他知道这样很不好，犹豫不该出现在一名射雕手身上。曹军统帅的地位远高于自己的仇人，如果射杀了他，那么单于会把忽赤留在身边吧？那么就让忽赤将来去杀死那名汉将为自己报仇吧。扎木尔不再犹豫，他松开了勾弦的拇指。

“嗖！”

“敌袭！”张辽在扎木尔注视他时就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窥视，多年的戎马生涯，让张辽无比地警觉。张辽动作迅捷地挡在了曹老板的身前，把矮了一个头的曹老板挡得严严实实。张辽的示警声与扎木尔的放弦声同时响起，一面步卒巨盾在许褚手中轻如无物般迅速地挡在了张辽和曹老板身前，许褚若洪钟般的吼声向周围扩散：“警戒！”。“笃！”一支铁箭钉在巨盾上，白色的尾翼还在颤抖。

宿卫营甲士一部分迅速聚拢在曹老板周围，剩下的甲士手持小盾和环首刀向发箭的山头冲去。

过了一会，许褚得到部下的示意后，解除了警报，扎木尔的人头就被带到曹老板面前。这时，从后面赶上来的护军韩浩羞愧得满脸通红：“司空，是浩失职了。”

曹老板心有余悸，但他不会胡乱责怪旁人：“元嗣不必如此，是操冒失了。中军还未上来，操便带着诸位一身犯险。”转身向身边的张辽拜谢道：“今日若无文远，操难幸免矣！”张辽回拜道：“司空荷国之重，辽所为本职分也。”

“司空万金之躯，招以为不当亲涉险地。”牵招后怕不已，正色地劝道，但听起来有些马后炮的意思。

“子经之言有理，操当谨记。”曹老板虚心地接受了批评。

“司空，如今山头已然肃清，还是先登山查看敌情吧。”郭嘉也吓得一身汗，这万一，那就天下大乱了。

“善，吾等一起登山。”曹老板亲热地拉着张辽的手，往山上走去。

虎豹骑正在检查装备，勒紧肚带，查看马匹状况。骑督曹纯把各屯长以上军官召集起来训话：“这次出击别放跑了袁氏兄弟，记住，千万不要出现上次在南皮的事！”

“唯！”众人应道。

“秉骑督，麾下听说李黑子也跟来了。”一名屯长道。

“他在哪个营？”曹纯有些吃惊，李氏兄弟没有跟随北征啊。

“他还在后营，哈哈哈……”那名屯长得意地笑道。

“听说李黑子跟着钉马掌的李三来的，嘿嘿。”另一名屯长显然也是消息灵通之辈。李三就是李惠，曹老板找李彦要人，李彦只好让李惠带了五十名部曲跟着曹老板北征去了。

“不得放肆，什么钉马掌的，李仁恭是兵曹属，你等胯下的马若不是有了铁马掌，能有现在这种状态吗？”曹纯假意喝骂那两名屯长，心里却轻松了许多。虎豹骑这些年唯一一次被打脸的事就是在南皮城下，李家部曲从他们手中收割了袁谭的人头。下黑手的人就是李兕，人称李黑子，从此李黑子就被虎豹骑列入黑名单（遇到这厮落单时虎豹骑绝对敢打他闷棍），同时也在军中下级军官里名声大噪。

然而，令曹纯万万想不到的是，李黑子带着五十骑正在骑军司马夏侯尚的军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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