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降临

天刚亮时，北坞城上空忽然出现团团乌云，在狂风的作用下，疯狂舒卷。

一个时辰后，风息云散，现出晴空万里。但天空中却不时射下一道道大小不等的黑气，隐没于苍茫大地。

城外七十里，有座枳步岭，岭上有座破旧的小道观，名叫赤霞观。观内只住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士。

此刻，老道士正站在观外开阔的空地上，削瘦的身躯微微颤抖，悲戚地凝望着插在他眼前的一面小幡。

此幡边黑里白，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垂三尾，遍体散发出诡异的淡淡黑气。

幡顶上书‘玄机幡’三个紫色大字，三字下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

空地两侧各有一棵大桂树，地上散落着一些黄叶。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一丝风，但其中一片黄叶却自动浮升到空中，变成个形容怪异的瘦男子，再缓缓落地。

此男子身穿黄衣，脚踏麻鞋，脑袋尖如立三角，黝黑的十指却是又扁又长。绿豆小眼迸射凶光，紧盯着老道士。

老道士感觉身后有异，疾然转身，黄叶怪已闪电般出击，哧一声响，右爪插入了老道士的胸口。再缩回时，爪上已多了个鲜血淋漓、仍在跳动的心脏。

————

深山，荒凉的小道上，一个头戴竹笠的青年小贩，挑着一担柑橘，正赶着进城货卖。

前面路边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表面甚是平坦，每次经过这里，他都会放下担子，坐在石头上稍事休息。

这次也不例外，正想放下担子，那石头却忽然脱土飞到空中，变成了个一丈高的人形石像。四肢不缺、五官俱全，看起来和普通石像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是，这石像是会动的。它扬起砂锅般大的拳头，呼地砸下。被吓傻的小贩连哼都没哼一声，竹笠连同脑袋瞬间变得稀烂。

尸体倒下，带着两筐柑橘也倾倒，滚落一地。

————

这是个狭长的荒谷，谷中有条清澈的小溪，经常有小动物跑到溪边喝水。

此刻，就有一只小老鼠正在喝水。每喝一口，就抬起头观察周围动静，提防天敌袭击。

这是很有趣的场景。

小溪另一边，是一大片比人还高的芦苇，并且非常茂密。高渐寒侧身躺在芦苇中间，一手撑着脑袋，嘴里叼根草芯，透过芦苇的缝隙，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心静的人，才能欣赏大自然的美。他的心很静，因为他是乞丐。除了讨饭，再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也没有其他事可想。

虽是乞丐，但并非为生活所逼，仅仅是当作一种人生体验罢了。

他自幼好奇心就特别强，见什么都感兴趣。长大后，就喜欢从事各种不同的行业，以体会其中的辛酸与乐趣。

两个月前，他还是醉春楼的厨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当乞丐是什么滋味，于是立即扔了菜刀，散尽家财，睡起了大街，直到今天。

却说小老鼠喝饱了水，正想转身走人，旁边忽然窜出条粗如儿臂的乌梢蛇，一口把它的小脑袋叼住。

小老鼠痛得吱吱惨叫，拼命扭动着身子，希望可以逃脱生天。但它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对方可是它的天敌，并且个头还不小。

高渐寒仍在藤蔓中观看，但心情已有些不愉快了。虽然弱肉强食是万物生存的基本法则，但也未免太残酷。

小老鼠的挣扎渐渐无力，乌梢蛇开始吞噬。高渐寒心中叹息，已不忍再看。

正当他准备闭上眼睛时，对面忽然发生了惊人变化。

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老鼠。至少有七尺高的大老鼠，像人一样站立着，拖着条长达一丈的大鼠鞭。两只大门牙就像两柄雪亮的尖刀倒悬。

再看地上，小老鼠不见了，乌梢蛇的嘴巴却已撕裂开，现出一片殷红，想必是血。

莫非这大老鼠竟是原来那小老鼠变的？所以把蛇嘴都撑爆了？

它怎么会突然成精？

高渐寒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素来胆大，因此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感到很有趣。眼睛睁得大大的，密切注视着老鼠精的一举一动。

乌梢蛇虽受伤，却仍未失去求生本能，扭头就想逃跑。但老鼠精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它，抬巨脚把它踩住，然后弯腰，把它抓起来，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不一会，整条乌梢蛇都被它吞了下去。

吃完蛇，鼠精抬起爪子抹抹嘴边的血，忽然口吐人言，喃喃自语：“蛇肉真难吃，看来，还是赶紧找个人吃吧……”

妖怪当然是要吃人的，但他刚变成人就会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他要吃人，高渐寒虽不免有几分胆寒，但也异常愤怒。

他素怀侠骨，做乞丐之前也是一名江湖侠客，只是不好张扬，名气不大而已。如今焉能坐视此魔残害人类？

真想马上跳出去将它一拳打成肉酱，但理智压住了冲动。他虽胆大，但也心细，从不轻举妄动。

他决定偷偷尾随此魔，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消灭它。

这时，谷口忽然传来清脆悦耳、宛若银铃的歌声：

春风春风，姗姗来迟，

青青芳草，望眼欲穿，

含苞待放，蜂蝶不知，

孤孤清清，长夜难安，

……

听声音，当是个妙龄女子，只是不知因何到此荒谷。

鼠妖正想吃人，这女子就送上门来了，真是倒霉得很。高渐寒暗叫不妙，脑子急速运转，思索应对之法。

鼠妖听闻歌声，却是精神一振，摇身变成个风度翩翩的俊秀青年。只见他头戴儒士巾，身穿黑丝袍，脚踏方头履，好一个风流才子模样。微微一笑，大方往谷口走去。

等他走到十丈外，高渐寒才爬起来，猫着身子悄悄跟上去。

跟到离谷口不远，忽然听到鼠妖客气地说：“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高渐寒把腰稍微伸直，见到鼠妖面前站着个蓝衣白裳、面容姣好的少女。她左臂挽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个蘑菇，原来是来采蘑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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