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大海，手捧星辰

孩子走的时候执意捧着一束花，她说那是别人送给她的蔚蓝色的大海。

——一位看不见光明的女孩

一条十米来宽的小河，悠悠蜿蜒地嵌入整座小镇，不紧不慢，恰到好处。

淡淡的水纹，丝丝的凉意，不知涂抹了多少代人的青春。

来自远方的风，带着夏天蝉鸣和阳光的味道，缱绻温柔地袭来。

河边柳树下坐着的白裙女孩，正轻抚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

阳光沾染她的裙摆，微抿的嘴角在夏风中漾起一丝弧度。

她将成为一幅画——不远处写生的少年早已拿起铅笔轻轻勾勒。

没过多久，少女的形象轻跃于素描白纸上，黑色的长发为她增添了几分灵气。

让少年感到突兀的是她的那副墨镜。

如此深的黑色与柔美动人的脸颊多少有些冲突。

小镇上的人们都知道，女孩看不见任何事物，没有光明的世界便铸成她安静的性格。

她就像一只鸟，轻盈地落在河边，与喧嚣的世界分离。

少年提起画板，坐到了女孩身边。

“你在读什么书？”

他干净的嗓音裹挟着几声清脆的鸟鸣，传进女孩的耳朵。

女孩准确无误地转向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还未消退。

虽有些惊诧，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散文。”

少年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想认识这个女孩，却没有准备好话题，此刻难免有些尴尬。

“你是来写生的吗？”

“啊，你怎么知道？”少年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画板。

女孩合上盲文书，抬起头望向她所看不见的小河，“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写生。”

少年点点头，确实，四周都是拿着画板的学生，这里的景色也很适合写生。

“你画的是水彩，还是油画？”

少年愣了一下，“都不是，我……我是画素描的，只有黑白与灰色。”

女孩点点头：“应该要有颜色的，他们都说这里的颜色很多、很美。”

少年望着眼前的景致，轻叹了一口气，“毕竟大家都是从海边来的啊。”

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都是从海边城市第一次来到这里。

常常不顾一切对着大海吼叫歌唱的他们，未曾见过如此细腻可爱的南方。

女孩好奇地转向他，“海边？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把画板放在身旁，开始给她描摹起大海的样子。

“大海宽阔而辽远，与天空相连，它会带来好看的贝壳，每一片都独一无二。”

少年站起身，面对着小河张开双臂。

可惜夏风还是太绵长，也没有海风特有的淡淡的咸味。

“好想看看大海……”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转身，把这句话收入心中。

他们没有再聊其他的话题，只是静静地坐着，从午后到黄昏。

第二天，少年来到河边。

除了画板，他还带了一束花，店员告诉他，这花是蓝色的，叫满天星。

少年把花递给女孩，轻声说：“送给你的。”

女孩疑惑地歪过头，接过他递来的花。

她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随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是满天星，它是什么颜色？”

“是蓝色的。”少年腼腆地笑着。

“蓝色，大海也是这种蓝色吗？”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花。

“嗯，对。不过大海是蔚蓝色的，因为它反射了天空的颜色。”

“天空吗？”

女孩抬起头伸出手，指尖浮动着一层温暖的空气，“蔚蓝色，应该是非常漂亮的颜色。”

她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少年眼底的悲伤。

少年参加的写生活动结束了。

他向女孩告别的那天，天空阴沉压抑，并不是蔚蓝色的。

“你......你还会来吗？”

少年望着她，“明年我还会来的。我……我会带你一起感受大海的色彩。”

“嗯，谢谢你。”蓝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

并未留下联系方式的他们，相信彼此一定会再次相见。

可第二年，少年没有如约而至。

那年他回到家，收起了素描纸和铅笔，买了很多颜料和笔刷。

时间从东边流淌到西边，星光洒满整间屋子，柔软的夜色如同颜料在画板上点染开。

他待在小小的房间，没日没夜地摸索思考。

那幅未完成的画，被夹在干净的画板上。

少年愧疚地抱膝坐着。

明明只想调出大海的颜色，对他来说，却这么难。

他也曾跑到海边，在咸腥的海风中望着灰色的大海发呆。

他知道女孩的世界没有光明，所以希望自己能够把那片蔚蓝色的大海，交到女孩手上。

也许他可以直接告诉女孩自己是色盲，也许他可以背下那些细腻的描写去瞒过她。

可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他做不到。

五年后，一个契机，少年带着歉意回到那座小镇。

他向河边的人家询问关于女孩的事情。

“她家早搬走了。”

“搬走？搬去哪了？”

老人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边，具体在哪我不知道。”

少年走上前，失落地望着小河的上游。

“孩子走的时候执意捧着一束花，她说那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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