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扬,珍珠前天死了,你看时间过得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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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有徽章的瓷器,通白透亮的底子描绘着华丽的孔雀蓝图案,花瓶里的是鸢尾和唐菖蒲;从窗户往外看延绵起伏的草地沐浴在午后阳光里,珍珠卧在那里看着玫瑰优雅的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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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的头部一直冲着大门,应该是等着你推门进来吧。我们把它埋在小树林那里,从你以前的房间看过去,可以看到珍珠安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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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雷扬一阵恍惚,然后他稳住心神,眼前桌面上高脚的红茶杯是雪白描金的,桌上的小花瓶单插着一支杏色的切花月季,而窗外面是喧嚣的车流不息的马路,没有草地,更没有珍珠和玫瑰。
他的世界早已断裂,有些碎片习惯性的保留下来了,比如红茶,比如他有时写字,笔尖下会情不自禁的出来全部是法文,魏尔伦,阿波利奈尔。但这些也只是过去的碎片而已,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刘微微既然出了门,就肯定要痛痛快快玩一天才够本,晚饭是和林宇一起吃的,施雷扬情绪也上来了,至少没有下午那么恍惚了,气氛就很热闹了。林宇口舌滑跳,又毫不吝啬对刘微微的赞美,虽然没有喝酒但刘微微的脸颊也红扑扑的,她瞄一眼施雷扬,他并不在意自己女友有个青梅竹马,有时她甚至觉得施雷扬和林宇在一起比和自己在一起更开心。
其实刘微微也在长大,知道自己童年的眷念难免是带着几分孩子气。回忆中的影像再好也比不上现实中有血有肉、会陪着她玩耍、逛街、唱歌的人。林宇和她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从小谁要欺负她林宇总会帮助她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要她出口气破涕为笑为止。
星期天林宇带她去看电影,去溜冰,去拍大头贴,去唱卡拉OK;他给她横过马路去买章鱼小丸子,眼巴巴的看着她说微微给我吃一个好不好,我就要你吃过的那个。
每年的各种节日他都会掏空心思让她惊喜,虽然他们并不是普通工薪家庭但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可以支配的大额金钱,但礼轻情意重。一串好看的玻璃珠子,一个丑得可爱的娃娃,一条柔软的围巾,一朵粉红的头花,都是她喜欢的。可见礼物都是他用心准备的。
安静文雅的小哥哥终是一梦。林宇虽然笨头笨脑的,但对她是真的好呢——刘微微看着林宇大太阳下急急忙忙去给自己买冰棍,不由扑哧笑了,他们从小就吃大院食堂自己做的盐水冰棍,有着特别的滋味,后来食堂不做了刘微微每到夏天都不免回忆一下。而某天林宇很是惊喜的告诉她他在某条巷子里发现一个老奶奶卖自己做的冰棍,和当初食堂的盐水冰棍一个味道。“微微我去给你买,你等着啊,我带保温桶去。”
如果不是后来又见到他,如果不是那种琢磨不透的不甘心,如果不是幻想的空间过大。
少女都宁愿去摘星,去捞月,怎么会甘心脚下没有一个石头绊脚的平凡路。
刘微微都不知道自己在林宇到来的那一刻悄悄松了口气,轻松得饭都多吃了一碗。
他们三个吃到一半时接到狐朋狗友的电话,百无聊赖的夏天和安小京听说他们在一起也说马上过来,还埋怨他们有活动不通知自己。
“能有什么活动啊,我们只是正经人在吃一餐正经饭而已。”施雷扬语气一贯的漫不经心,正经两个字说得毫不心虚。
两只从天而降,安小京打扮正常一点,虽然剃个青皮让他看上去像个黑道大哥,夏天则是一身到处是窟窿和布条的昂贵破衣烂衫。夏天是那种整天把三字经挂在嘴边的,似乎不这样就为被人认为娘炮;安小京则是一个小时里最少要说三个黄段子,还不重复。
刘微微妈妈很不喜欢她跟这么一伙人混在一起,虽然这几个全部是官家子弟但实属不上台面的狗肉:林宇高考成绩惨不忍睹,买分上了一个本市的三本,夏天压根就没有参加高考,他和安小京在广播电视大学混着文凭。
这三只家里都有着共同的无奈——“把人拘在身边总比放到国外去好,这要是出国那就是疯狗撤了链子,不知道惹出什么祸来”;
虽然他们视刘微微为妹妹,对她有种江湖儿女的仗义关照,但刘微微妈妈还是觉得脸上无光,总是喝斥刘微微,甚至有一次还直截了当的问她“要不要脸面”。激起刘微微心里万丈怒火,在家里大吵大闹了一番。
饭桌上安小京讲了一个关于美术系的女大学生把石膏像大卫的小J/J不小心弄坏了的故事,大家笑得前俯后仰。说实话刘微微感到有些恶心,可她看着单手托腮的施雷扬,他也在笑着,似乎非常喜欢这种气氛。那在她耳边要她仔细倾听霍洛维茨、告诉她“绝顶的诗情”的大概就是一个错觉吧。
施雷扬的生活痕迹里会偶然有一些她理解不了的很小的细节,就像一点一点的金粉微光暗淡,但总体来说和林宇、夏天他们似乎差别并不大,就是有钱又正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所共同喜欢的烟、酒、车、美女这些元素。
吃完饭又坐了会儿,一行人自然而然的去了低调,安小京眉飞色舞的说着他的猎艳心得。刘微微虽然总是嫌弃的说林宇和安小京等人“低级趣味”,但实际上她更能理解和接受这种用华丽金粉包裹起来的“低级趣味”,至于那同样是华丽的亮闪闪的巴洛克珍珠她体会不了,因为前后两者所区别的就是:诗意。
第二天施雷扬居然没迟到,要知道他十点送了刘微微回去后又返回低调,刘微微十二点打电话给他时听到的背景还是一片嘈杂。不过他睡了两节课后就又消失了。
日子就这样没滋没味的过去,施雷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他看着窗外樟树褪去老叶绽开满树新绿,风里无数植物混合的芬芳。四月里难得有这样晴朗的天气, 据说四月是精神病人发病高发的季节,他突兀的笑了一下。
卢蕴玉走进教室想要找人,问了数个同学都摇摇头,施雷扬早上来 了,可就呆了一堂课不见了。
卢蕴玉走到水房后面,果然施雷扬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
男孩子手忙脚乱的把烟灭掉,态度还有些狼狈:“就一口、真的只抽了一口。”
看着他总觉得很乖、难道就是同一个人前几天在酒吧里把别人脑袋砸开了花?
卢蕴玉:“施雷扬跟我谈谈好吗?”
“卢老师没有什么事啊,都解决了。不会搞到学校里来的,不影响你的。”
“你是有能力,那下一次呢?总会遇到解决不了的吧,到时怎么办呢?你毕竟是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条件不错,有自己的车、有房子、也有钱消费”卢蕴玉笑笑“长得也很帅气;这些资本确实够你胡来,但就是你能开车、能抽烟喝酒、甚至就是交女朋友也不证明你就是大人--”
“卢老师”施雷扬那轻快的声音变得懒散而冷淡“我不是想证明自己有能力,只是无聊、无聊而已。另外我都二十了,再怎么都不能叫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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