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织蝶整个下午就没有上好课,突然一下子就很多女同学跟她亲热起来、包括素无往来的他班的,“夏织蝶你男朋友放学会来接你吗?”“是啊是啊,中午我们看见了好帅哦好想再看见哦”。
不管她怎么努力申辩“我没有男朋友,那是开玩笑的”都无济于事。
夏织蝶课堂上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她在草稿纸上无意识的划着圈圈、道道、杠杠,一整页涂鸦得密密麻麻,油墨都沁到下面一张去了。当下课铃响起来她也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慌慌张张的问张燕:“燕子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张燕看着她好像她有病。
“我---我没想答应他的---我们---合不来的---”夏织蝶把口水咽下去,中午时那个催眠般的魔力时刻过去了。
“那你就明白告诉他就是了,慌什么?”
夏织蝶哑口无言,是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直接说出口,很简单的事,自己为什么这样慌?
当净校铃打了最后一遍,张燕实在受不了了抓起她的书包往外走、一边数落她:“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啊?总不能不回家吧,再说他还能把你打一顿还是怎样了,瞧你吓成这样子。你还说我又不是欠他钱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你自己呢?喂,姐妹有点出息好吗?”
夏织蝶跟在张燕后面磨磨蹭蹭的出了校门,果然看见他在校门口,已经不知道应付过多少拨眼冒红心的女生了。
“你今天搞卫生啊,落到这后面?”施雷扬口气熟稔,夕阳披到他背后,他的发梢也如黄金一样闪亮。
夏织蝶做不到他那样自然,只小声应了一声。
施雷扬牵她的手:“我们去吃饭吧。”
夏织蝶一晃、成功的和他隔开一点距离:“我要回家吃饭的。”
“啊?”他好像没反应过来高中生得受家庭管束这一常规。
夏织蝶见有门,赶紧补充:“谁放了学不是回家还在外面游荡啊?”
“可是”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你可以跟家里说补课或者同学过生日什么的。”
突然就是一阵沉默,夏织蝶只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打定主意做一只鸵鸟,不看他就可以解决问题。
施雷扬没料到这时候会遭遇到无声的抗拒,一切感觉都和中午时分不一样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家都不说话但空气中无形有了一股压迫感,夏织蝶背上有点尖针微微刺着的感觉,口里的唾液死命咽下去,她鞋尖在地面钻着,本就脏得看不出本色的鞋子眼看着就要破了。
“她不想做你女朋友。”边上的张燕见半天进不了正题、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直接捅破窗户纸。
施雷扬转头看了看张燕,她竟抖了一下,退了几步。
他回过头直视着夏织蝶,夏织蝶觉得那湖水又慢慢涨上来,她挣扎着不被淹没:“施雷扬---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没有想好----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根烟来点着,抽了一大口后眯了眯眼,然后才说话:“这样啊。那你就先跟我去吃饭,然后我再听你好好解释。”
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夏织蝶只能按他说的进行,没法再说出拒绝的字眼。
他没开自己的车,叫了出租车,夏织蝶和张燕坐后排,和他隔离开来感到稍许放松,她偷偷看着坐在前排的他,可以看见他小半张侧脸。他的神色并不狰狞夏织蝶却感到巨大的压力,手心里一直是汗,她紧拽着张燕不放,心里隐隐对自己生气:自己又不欠他的,为什么要这样紧张?
“你的车呢,坏了吗?”她决定制造正常轻松的气氛、找话题道。
他没有回头:“你不是说最好不要开吗?”
“呃。是啊是啊,知错就改你还真是个好同志啊。”
下了车夏织蝶第一感觉是误闯了别人的私宅。眼前一栋独立的小洋楼缠满青藤,花园里铺着微光闪烁的洁净的青石板,角落里有大缸荷花;有流水,游着锦鲤,细细的飘散着缠绵的丝竹音乐,一切都懒洋洋而有着说不出的安详韵味。
大厅里悬挂着一副紫檀螺钿的对联——“蝶来风有致,人去月无聊”。
“啊,是蝶来轩啊。”
“你也喜欢这里啊?”施雷扬看上去高兴了一点“我爸爸来看我时就来这里吃饭,我还比较喜欢这个地方,我喜欢它的安静。”
“只是在杂志上看过。”夏织蝶不好意思道。
这是一家做高档粤菜的私家餐厅,从气氛到布置正是传统的中国式的奢侈,颜色暗淡素雅,一切都是不动声色,挥金如土全在骨子里的。
模特一样的楼面经理看上去和他很熟,笑盈盈的过来招呼:“雷少,好久没有看见你来了。”
她身上黑底红花的旗袍是高级的锦缎而充满沉甸甸的质感,和黄花梨的明式家具、和多宝架上的青瓷白瓷相得益彰;她身材高挑挺拔,话音软糯媚人。
这就是所谓成熟女性啊!而对比自己身上的校服和污脏的鞋,夏织蝶惶惑得呼吸都放轻,只紧抓着张燕。
一行人被引入施雷扬常用的包厢“团花”,只见一副巨大的双折三猫戏蝶的苏绣作为隔断分开餐桌和休息区。施雷扬喜欢这个包厢名字,也喜欢这副华美的刺绣。
送上的手写小楷泥金笺菜单让夏织蝶以为这个地方使用的是不同的货币,怎么看也觉得那些零太多了些,她坚持着不肯点菜,施雷扬说这里没有随便吃。
张燕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那零最多的菜名上看,夏织蝶扯她、小声说她、甚至用脚踢她。动静弄大了施雷扬才抬一抬眼皮道:“不要紧的,难道不应该点自己想吃的吗?”
“就是”张燕洋洋得意白了她一眼。
施雷扬从被拒绝起就不怎么说话,等待上菜期间气氛沉默而尴尬,夏织蝶其实很想四处走动仔细看看这个漂亮的地方,但眼下“开口拒绝似乎越来越困难”的难题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让她乖乖坐着只低头研究桌布的花纹,只有张燕不停问东问西来打破局面。
施雷扬抽着烟看着窗外,整面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优美的庭院,靠墙一架白木香已经有了花苞,光洁的青石板曲曲折折,草木森森,感觉幽暗深邃。
“你可不可以不要抽烟啊?”夏织蝶看他又点着一根忍不住道。
“啊?不好意思。”他把烟按灭。
不多久开始上菜,夏织蝶早就饿了,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中餐又吃得马虎,美食之下她渐渐放松,像冰层下的小溪琮琮流淌,还开始和张燕窃窃点评菜肴。
夏织蝶一直认为吃是为数不多可以自己完全掌握的乐趣、虽然她的能力目前最多只是在街头吃一串烤肉串或者臭豆腐什么的,但有好吃的机会她总会仔细感受绝不浪费。
当她一抬头,看见施雷扬并没有动筷子,却也没在看自己,他还是在看窗外庭院,目光有点放空。夏织蝶不知怎的就有点替他觉得难过,他刚开始见到自己时还是很高兴的,现在也不是在生气,是一种很奇异的近乎茫然的状态。
夏织蝶小声叫他,叫了两声他终于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着她,询问她什么事。
“施雷扬,你自己都没有吃。”她小声道。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
“可是味道很好,你试一试!”她热情道。
他笑了笑,喝了一勺汤:“嗯,是还可以。”
“岂止还可以,你太挑剔了吧,人间美味呀!”
他依然没有吃多少,只喝了半盅汤,夏织蝶和张燕吃得很开心。等她们吃完屏风这边已经上了茶和水果,还有小小一碗装的杨枝甘露,弄得夏织蝶的回家计划又自动推迟了。
她开始走去屏风边上近距离去看那刺绣,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散发出生动的光辉来。
夏织蝶四处转了转,感慨:“这里好漂亮。”
“这里和你很相配啊。”
夏织蝶吃不准他是不是讽刺自己,自己哪一点和这个精致典雅的地方相配了?桌布上还被自己不小心弄出好几处污迹,她眼光看到绣屏上小猫爪子扑向飞舞的蝴蝶时一抹红晕浮了上来:是了,是名字,都有个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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