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渐深

夏织蝶把蛋炒饭推给他：“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施雷扬一边吃一边拿出手机来看了看，然后对夏织蝶说：“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的打个电话。”

夏织蝶不疑有他，从书包里摸出来手机递给他，他似乎是找林宇，好像也没接通，这时候估计大家都在夜场嗨皮。施雷扬把手机还给夏织蝶，看她开始啃猪脚，觉得她那样子可爱极了，不由自己都胃口变好，其实米饭太硬、油太多，吃一口他就觉得腻，但是看着她大口大口扒饭的样子觉得也可以塞进胃里。

猪脚夏织蝶啃了一只猛辣的，辣得她直吐气，可是好过瘾，好好吃。她小小的舌尖吐出来、嘴唇微微肿胀、红通通的。

施雷扬则试了五香的，他没上手，很是斯文的用筷子去卷下那弹而软糯的猪皮，他吃了三分一的量算是对这猪脚极大的肯定。

“夏织蝶，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在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你知道吗我都长胖了。”

夏织蝶就名正言顺的打量打量他，并没觉得他就胖了，还是那么的、呃、玉树临风。

吃得过饱夏织蝶觉得自己现在坐车可能会吐出来，毕竟自己是吃了两只猪脚一碗蛋炒饭一碗馄饨的美少女。施雷扬体贴人意的建议：“要不我们先在附近走一走？反正这边让停车。”

夏织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大象在踱步，步子结结实实的，她带着他走到实验中学门口：“你看，这就是我的初中。”

“这学校看上去不错。”

“省重点呢，一中、实验、新华、附中号称A市四大天王，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虽然离开了但是说起母校夏织蝶情不自禁还是会自豪。

施雷扬不知道后面三个，但一中他是知道的，刘微微以前就在一中念书，她妈妈还是一中的优秀教师，额，卢老师也是从一中退休的。

能和一中相提并论实验中学想必实力也很强，他不由看了看夏织蝶，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看她就是一副会读书的样子，那么她是怎么掉到二十六中去的？

心里想着，嘴里就问了出来，他想更多的了解她的过去。夏织蝶手放在铁栅栏上，像弹琴一样抚过去，“初一时我爸爸去世了，初二时我妈妈又重新结婚了。”

“对不起”施雷扬真没想到，虽然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可以感觉到她有多不甘心，有多无奈和遗憾。

“不过还是我自己不够强，真正优秀的人才不会被外界因素影响。我——”她的声音被堵住了，她被他拉进怀里抱住。

他们俩身高差很完美，一个一米八三一个一米六，夏织蝶感觉到他把下巴磕在自己头顶，然后他在自己耳边说“对不起”。他对自己说过很多“对不起”，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有着浓厚的情绪。

施雷扬从没对人有过歉意，眼下道歉是真心实意的，他又不会安慰人，光说对不起显得太无力，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被她一把推开，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直接撞到铁围栏上，硌得背脊生痛。

施雷扬惊愕的看着夏织蝶向马路对面的肯德基跑去。

等夏织蝶出来时耷拉着脑袋，施雷扬忍住笑递给她一杯热柠檬红茶：“助消化的。”

她不敢看他，估计使劲憋着笑呢。唉，丢脸死了，因为吃太多肚子痛起来。

热水喝的慢，但确实很舒服。他陪着她坐在院子门口喂猫，自从那天晚上见到她和她的猫后他车后箱里就放着大袋猫粮，见不到夏织蝶时喂一喂小猫们也是好的。

他们一起坐在花坛台阶上，夏织蝶内心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反正两个人是不可能的，那么表现得越失礼越好，让他知道我就是这么个人。

小黑爬在施雷扬膝盖上，很舒服的把身体掸成一长条，让他尽情的扰着下巴，瞧着叫人啧啧称奇。

“喵——”小黑极享受的伸个懒腰。

“真是忘本啊！”她数落道“谁给吃的就跟谁亲热。”

“干嘛、欺负人家不能开口是不是？”他笑道。

她别过脸去又不说话了，施雷扬不仅是个很好的听众，还是个很好的引导者，他又耐心又仔细，逗蟋蟀似的循循诱导而不动声色，慢慢的把话头挑起来。夏织蝶这只笨头笨脑的蟋蟀就被他挑得动弹起来，开始诉说家常，少女的愿望和烦恼。

“你不知道那个脸色有多难看，好像我们欠他这个情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一样。”爸爸死后不久正逢单位上房改，若不是妈妈和冯叔结婚现在的房子是买不了的。“其实他也一样在住啊，又不是只住了我们。”

“后爹啊，这又没有什么。我亲爹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家房子倒是多，没人住。你要是愿意我送你一套。”

“你讲话真是没有水平，怎么一个暴发户的口气？谁要你的房子、滚一边去。”

“我是诚心的。”

“好啦好啦，心领了。你可以每天住一间房啊，也很有意思啊，自己和自己捉迷藏。”

“夏织蝶你对我有偏见。我不就是第一次遇见你当时不清醒、你要我怎么道歉啊？”

自己一定是变态，越是看他低声下气越是心里高兴。心里舒服了，肚子也舒服了，她站起来：”好了小黑走了。”

结果小黑猫真的从施雷扬膝上抬头看她，夏织蝶接着说：“回去睡觉了，你跟这没文化的呆久了连你也一起变得没有文化了。”

小黑真的喵呜一声轻巧的从膝头跃下，蹿进树丛不见了，气得施雷扬直瞪眼。

夏织蝶洋洋得意：“小黑是一只高尚的猫、一只纯粹的猫、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猫。”

当她要进门时听见他说“夏织蝶你心情好起来了，我就放心了。”

转过头看见他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目光相接他摆摆手：“明天别迟到。”

夏织蝶跑进单元门楼时一阵急雨撒了下来，叮叮咚咚的好像每一颗都落在她的心上。

A大依靠着青木山修建，清晨的大学城是非常美好的，空气清新，鸟儿吵成一片，运动场里跑步的哥哥姐姐们看上去活力十足，叫人看着就精神振奋起来。

他们这几次都是在大学城随便找个早餐店吃的早饭，蝶来轩虽然很美好但对于夏织蝶来说过于精致和隆重了，而且她还是偏好本地口味。

基本来说夏织蝶吃什么施雷扬就吃什么，只不过分量要比她少而已，夏织蝶嗦一碗粉还能再吃两个包子，他就不行；现在他已经能吃完一整碗米粉，算是难得的进步。

他们过河早，还能吃完饭后在文教楼后的山道上去散个步，真是非常健康又清新的一天开始呢。

夏织蝶教施雷扬认花花草草，还教他认不时蹿出来的各种小虫子甚至四脚蛇，她发现施雷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某些常识简直是空白。

“夏·····织··蝶·····”她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听见他颤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停下来转身，就看见施雷扬僵硬在原地，双手捂住了嘴，一副受到极大惊吓而柔弱无助的样子，顺着他惊恐的目光看去，只见清晨还湿漉漉的石板中间蹲着两只相当肥大的土黄色的蛤蟆，还上下叠着罗汉。

“蛤蟆抱堆，夏天经常有的，你绕过来就是，它们又不会咬你。”

“我怕”他摇着头，不敢迈出一步。

“怕什么呀，蛤蟆不咬人的。”

可是施雷扬的声音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夏织蝶你过来好不好，我们别继续往前走了，这不很快就 要上课了吗？”

“不是说走到那个泉水那里去看兰花的吗，马上就到了呀”夏织蝶走回去鼓励他，把手伸给他“你抓着我的手别看它们，绕过来就是。”

“可是····”他还可是、就看见夏织蝶眉毛皱了起来，于是他委委屈屈的把话吞进去，伸出手来抓住她，小声嘀咕着：“你千万要帮我看着啊，万一它们跳起来——”

一路上他再不肯松开她的手，把她的手腕子攥得紧紧的，都发痛了，人也紧挨着不离左右，东张西望的好像随时会跳起来。

夏织蝶起了坏心眼，就说“蛤蟆算什么，山上经常有蛇，中午时最多了，蛇会到石板上来躲凉”，果然他身体猛的一抖，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终于走到静庐，这是A大早年的教师宿舍，是座很雅致的红砖建筑，早已经废弃，被藤蔓包裹住了大半的建筑瞧着也别有意境。夏织蝶觉得这里很美，施雷扬瞧着却不寒而栗，他吞口口水：“夏织蝶你怎么发现这里的，你以后别一个人来这里好吗。”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这里经常有人的。”这里有条登山道，师生们经常从这里走近路上青木山，横切过去三百米就是A大教师新村青木山片。

他大约是被小动物吓到了，瞧着有点暴躁，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争执，夏织蝶随口安抚了两句打开画夹。她喜欢这里，她喜欢画这栋静谧之美的废墟，画两株高大的枫香树，像威严的老者，画边上一眼天生的泉水、四周长满茂盛的蕨类植物和野生兰花。

慢慢的施雷扬胆子大了一点，敢走开自己去走廊看空房间，又很好奇的弯腰去看一株从没见过的植物。满目清凉的绿色里紫衣的男生意外和谐，他和这山，这寂寂的泉水，这独自生长的兰花相得益彰。

画完速写夏织蝶收拾好画板准备回去了，听见施雷扬叫自己，“夏织蝶——”

他一双澄清透明的眼睛看着自己，充满恳切，“你抱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有点儿心慌，这里太安静了，我总觉得你会随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难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会被吓哭吗，这里不是深山老林，走一刻钟就能回到大马路上。但是夏织蝶默不作声，只走过去，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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