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衰老以及死亡

年轻的身躯不懂得年迈的心酸，甚至看一眼都觉得不适。

赵有材寄居于母亲郑春花家，说来就已经很悲哀了，但是相对于某个年迈的妇人，按辈分算，赵晓应该称她为伯母。

赵晓的辈分在下赵是比较高的，和邻居赵中圣乃是同辈。

赵晓两世都未知道这个伯母的姓名，又有谁在乎她的姓名呢？只知道她寄居在自家的那个土坯房里，没有电，有时用蜡烛，依然是不舍得的。

脏且乱的床，暗且湿的房，东西乱放，南北无窗，真真是为了活着。当然，她不是最可怜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怜的人。

听说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孙子。

但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寄人篱下，养儿防老防不了。

赵晓见过更可怜的人，竟然连土坯房都没得住，一位年迈的寡妇，想必是有儿子的，在赵晓上学路上的旁边，用几根木棍，几堆茅草搭建的小棚子，像一个倒放的三角体。

一口铁锅，一个锅铲，一双筷子，一个碗，竹床上垫着薄薄的棉絮，脏旧的被子，估计连床单都没有，就这么活了一段时间，可能有几个月，不太清楚。

晴天还是可以过活的，几块石头垒成的灶，炊烟袅袅，美丽意境下的悲惨人生。

到了雨天，只能保证床不会被淋湿，地上是青绿色，又是一篇好文章。其它的东西，她就没有其它东西。

别问赵晓是怎么知道的，赵晓总得好奇地看一眼吧。

赵晓后来再看到这个老人是在村子附近的虎头山上的一座寺庙里，应该是做了个尼姑。

赵晓对所谓的伯母已无多少印象，只记得她曾经给过赵晓一块将要软化的薄荷糖，那时的小孩很少有吃到零食的机会，特别是在有福村这个贫穷的地方。

赵晓那时是心怀感激的，再也不怕那黑洞洞的房间。

然后，记忆便是伯母去世那天了，一个下雨天。文艺点就是上天也为她哭泣，现实点就是这个鬼天气。

天空灰沉沉的，感觉像是要塌了，伯母的儿子来了，孙子来了，曾孙来了，所有的世间的关系都来了，但是她走了。

收了钱的假道人在唱着哀乐，收了烟的抬棺人在打着牌并且兴高采烈，亲人跪坐一团，跪了很久，膝盖很疼，但是没人流一滴泪水，并心生埋怨，小孩子则闹作一团。

重生的赵晓虽不至于闹作一团，但是也无法忍受跪这么久，只好将孝服盖住腿，席地而坐。

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说。

死亡在有福村是需要大操大办的，喜丧得喜。谁家鞭炮最响最多，谁就最孝，管她活着是住在砖瓦房、土坯房还是草棚。

赵晓定然是不喜的，但是人微言轻，小孩子的话怎能作数呢，但是小孩子是最遵守规则的。

有福村的老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骂起人来也是个顶个的好手，年轻时谁还没顶过半边天呢。

但是时代似乎抛弃了他们，或者说他们不再拥抱时代。

人是习惯压榨自己和他人的，当然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对他人就不知道了。

赵晓的妈妈吴红是万万不肯让土坯房空着的，将柴草堆积在死过人的房间里无伤大雅，反正是要烧的。

世界少了个人，然后又多了许多人，没毛病。

赵晓还在读着一年级，再过几个月就是二年级了。经历了一场葬礼之后，赵晓决定做笔记。

因为正经人不可能写日记，他决定将一些有趣的句子和段落来丰富鲁迅语录。

比如“我从海上来，满袖都是涛声。”，想来高考作文分数应该是不低的。

赵晓准备了做三类笔记，一类是文学类的笔记，一类是数学相关的笔记，一类是英语类的笔记。

上一世，语文不好不外，全靠杂书看得多；上一世，数学不好，就是不好，笔记做得再多也还是不好，但是不能不做；上一世，英语不好不坏，全靠阅读理解撑腰。

做笔记不能太显眼，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赵晓的大姐赵梦娟，此人脾气可不是那么好的，还欺负弱小，曾经将赵晓跟树绑在一起，至少有二十来分钟。

3002下半年，赵晓二年级，终于有堵墙将二年级和一年级隔开了，这一年的非典对赵晓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有几个人拿着爱心礼物到私塾来了，不知道有没有记者。

礼物主要有面包、糖果、作业本、书和铅笔等，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张十块钱在一包面包的下面，紧贴着桌子。

别问赵晓是怎么知道的，上一世，老师李宏将面包给了赵晓，然后拿着了十块钱，赵晓每每想到这，便悔恨不已，这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啊。

这一世，赵晓必将逆天改命，拿到那十块钱。他走近捐赠者，问道，“我可以先看看那些书吗？“。因为东西是由老师分配的，所以赵晓无法直接拿着书，但是看看还是可以的。

答案当然是可以啦，别问，问就是看不见的手。赵晓走进桌子，在里书较远，离钱较近的一端。

装模做样地伸着手，做努力状去拿那些书，另一只手也不空着，偷偷摸摸地将面包下十元钱拽在手心里。

于是书到手了，钱到手心了。

那个下午，赵晓领到了一包面包，两本作业本，两个铅笔和一本书，当然唯一的书包是被老师李宏拿走了，他也是有孩子的啊。

赵晓很开心，不是因为他拿到了十块钱，而是因为他又改变了一件遗憾的事情，并且让凶狠教师损失了十块钱。

村里的学习时光并不值得令人称道，基本没有什么令赵晓印象深刻的事情了，甚至没有女同学的任何记忆，失败。

赵晓的成绩当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那个60分左右了，现在95分左后是必然的，没必要100分。

新手村快要结束了，赵晓现在的收获有：脑海里几十首古诗，五六本笔记本，一手还算好看的字，还有记忆深处若干英语单词以及神秘所在的二十来块钱。

身体比上一世要高壮一些，意识和定力有所加强。

加油吧，冲出新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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