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召莫弱难得起的比卫陌还晚。
天色已经开始放晴。天外初阳东悬,阳光照在门口马扎上捧书默读的少年身上。召莫弱梦醒之时,猛然间竟然没认出来坐在门口的人竟是卫陌。
如今的卫陌,穿着皮袄,头戴毡帽,脚踩短靴,甚至腰上还系着一条羊皮腰带。仅仅从眼中看起来已经与部落里的室韦少年别无二致。
卫陌听到动静,回头望向大床上的召莫弱:“你醒了?”
“嗯。”召莫弱揉着眼应了一声,爬起来洗漱一番。
“他们在干嘛?”卫陌坐在马扎上,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外嘈杂往来的人群。
召莫弱放下铜盆毛巾,取下挂在帐篷上的大弓,校起弓弦。
“要出征了。”
“这么快吗?”卫陌一惊,扭头看向背后,见召莫弱盘起长弓,赶忙问他:“你也要去?”
“有什么惊怪的?我是部落里的人,肯定要去。”召莫弱斜着眼看了下卫陌,理所当然的说道。
见卫陌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召莫弱心头一暖,便提了个矮凳,做到卫陌旁边,一边校着弓箭,一边絮絮叨叨的嘱咐起卫陌以后几个月的生活琐事。
“你们什么时候走?”卫陌捏着手上的书卷问起来。
“就今天,再迟来不及了。”说话间,就看见孙平甩着矮胖的身躯踩着泥水走到朝召莫弱的帐篷走来。
“哎,老召。”孙平隔着老远就朝召莫弱打起招呼。
“呦,孙当家起的这么晚?”召莫弱看着孙平裹成圆球一般的身体笑着打趣道。
孙平少见的没和召莫弱斗起嘴,反而一脸不舍的上前拉住召莫弱的手:“你家孙爷要走啦。”
“多待几天嘛。”召莫弱反手抓住孙平手腕挽留起来:“是我们这的酒不好喝了,还是羊肉不够味了?”
孙平一把挣脱召莫弱的拉扯,脸上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表情抱怨道:“你可别提酒了,这几天可灌死我了。”
召莫弱叉腰哈哈一笑,对孙平临行前的服软甚为满意。
“你这会拿弓干嘛?”孙平看了看四周,见到不少牧人都带着弯刀弓箭走动。
召莫弱脸色一黯,忽又重抬嘴角牵出一丝笑容:“去东边打仗呗。”
“契丹人来了?”
“屁,能越过难河就算他们本事大。”召莫弱不屑一顾的唾了一口。纵然契丹势大,但几年间双方争端频发,契丹人也确实没有将战线推到难河以西。
“走,到喏颜的帐篷去。你就是要走,也得跟喏颜打个招呼再走。”召莫弱将大弓负到背上,扬手招呼孙平一起。
“应该的。”孙平点头同意,又对站在旁边的卫陌拍了拍:“小陌也一块。”
卫陌点头应下,回头将书卷放回自己的床上,向外跟上两人的脚步。
等几人来到俺拓耶没的大帐,孙平开始辞行时,俺拓耶没几番挽留,孙平却是去意甚坚。俺拓耶没见实在留不住孙平,只能要求孙平一定要吃了践行宴再走。
孙平一脸为难的应下,只盼着今天这一顿能少喝点酒。可惜这算盘是彻底打错了。
除了孙平,俺拓耶没还要给他的部落儿郎践行。光是门外的草地上就被打扫支起了数十个火炉架子,羊也宰了整整十只。
大帐内,卫陌盘腿坐在有些泛黑的地毯上,等着侍从将他那份特殊的素餐端上来。突然,卫陌感到肩膀一沉,差点被人从背后扑倒在地。等他扭过身子,才看清背后的是诺敏和那日苏。
卫陌指着两人背上的大弓:“你们也要去?”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融入与学习,卫陌已经可以简单的说上一些室韦话了。虽然有些磕绊,有时也会说错一些词,但好歹可以和朋友们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诺敏和那日苏相视一笑,极为兴奋的说道:“当然要去,我们都是大人了。”
话语中颇有一种初生牛犊的味道。诺敏今年十七,那日苏要小一些,但也有十六了。按草原人的算法,自然算是一个可以骑马拿刀的战士了。
卫陌喉间一顿,突然想起来,越过今冬,自己就有十五了。按中原的算法,自己也是成丁了。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要成一个大人了。
卫陌拉住两人的手腕:“要小心。”
诺敏、那日苏各自抱了下卫陌,以做安慰,示意卫陌不用担心。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黑丫头端着盘子向三人走来。卫陌一见,忍不住会心一笑,对着恭喜招招手。
恭喜见到卫陌的动作,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脚步不由也快了两分,迈着小碎步朝卫陌冲来。
可是就在恭喜踩上地毯的一刹那,却因为地毯的柔软而重心不稳脚步一滑,手中端着的餐盘直直磕在了卫陌的矮桌前。顿时汤水四溅,泼在俺拓耶没的地毯和卫陌几个人的身上。
那日苏最先反应过来,瞪着双眼一脸怒火,扫起一个鞭腿就将爬起半个身子的恭喜再次踢翻在地。
诺敏还在皱着眉头刚要擦拭袄子时,就见卫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日苏,跪地把恭喜抱在怀里。
“那日苏,你干嘛!”情急之下,卫陌下意识的吐出汉语。那日苏可听不懂汉话,站稳身子又是踏前一步,向着卫陌怀里的恭喜一脚踹来。
卫陌横出右臂一挡,顿时感到小臂处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可见那日苏这挟怒一脚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诺敏赶忙上前拉住那日苏,卫陌却是疼的咬牙咧嘴,忍不住蜷缩着身子将右臂收回腰腹之间。还没等卫陌喊一声疼,怀里的恭喜已经先他一步哭出声来。
在稚童的嚎哭中,饱含着惊恐、害怕,还有......委屈。
门外的俺拓耶没,原本正在与孙平与召莫弱喝酒交谈。因为践行人数太多的缘故,所以所以哪怕外面的草地还处泥泞之中,也只能将宴席摆在门外。只让人各自找来一些矮凳、马扎围着炉火坐下,留着卫陌一个人守在帐内。
俺拓耶没闻听帐内传出哭喊,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等看清了情形,一个起落就窜进帐来。
“怎么回事?”俺拓耶没心疼地盯着地毯,阴声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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