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福双至

齐东风从聚仙庄出来，觉得头有点儿晕，脸上木木的，感觉嘴里有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颗牙齿还不小呢。齐东风把牙扔了又捡了回来，心想：装牙总比买牙便宜吧？明天找个大夫没准儿还能装回去，省得再花钱去买一颗。

于是把掉了的牙擦了擦，装进口袋。

天色已黑，也没什么去处了，说好吃顿好吃的，结果挨了一大巴掌，还掉了颗牙，反正已经揍过了，那就回家吧。

想到这儿，齐东风就晃晃悠悠的奔家去了。

齐东风的家在政府家属区，与县政府隔着一条街，家属区每排有五间平房小院，前前后后有三四十排家属房，虽然新旧程度不同，布局却整齐划一。

齐东风虽然头晕，但还是轻车熟路的穿过家属区里纵横交错的小巷子，找到了自己家。

院子里一片漆黑，大门是锁着的。

齐东风知道上高三的哥哥齐东方还没下晚自习，想找钥匙开门，发现书包不见了，只能等哥哥齐东方下了晚自习回来开门了。

他在大门边蹲着等哥哥回来，蹲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炫，晕的利害，便靠着大门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饭局在齐震传呼机不断的鸣响下结束了，李红梅急匆匆的骑着自行车满大街寻找齐东风的身影，电影院附近没有，自行车商店也没有，游戏厅门口也没有，小霸王广告前也没有......

李红梅越来越着急，不知道怎么就骑回了自己家，在家门口发现昏睡过去的齐东风，心里那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李红梅叫了半天齐东风，也没叫醒，于是连拉带拖的费了半天劲儿才把齐东风弄到屋里的炕上，灯光下齐东风的半边脸肿的不像样子，脸上的血也凝结成痂了。她心疼的摸了一下齐东风的脸，昏迷的齐东风动了一下，发出疼痛的呻吟声。她流着泪去煮了几颗鸡蛋，顺便弄了条温热的湿毛巾，轻轻的擦去着儿子脸上的血痂。

下了晚自习回家的齐东方被弟弟的样子吓了一跳，文弱的齐东方推了推眼镜，仔细一看，大怒：“妈！谁把老二打成这样？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话还没说完，就四下寻找着称手的家伙，准备替弟弟讨回公道。

“你爸打的！”李红梅边说边用剥了皮的煮鸡蛋轻轻滚着齐东风的脸。

“为什么？”齐东方很是疑惑。

“东风骂了他们学校教导主任，还打了人家的老婆。”

齐东方不说话了，爬上炕仔细观察弟弟肿着的脸。

齐东风的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李红梅用手一摸他的头，着急的说：“东方，你快去路边的小卖部给你爸打个传呼，就说东风发烧的厉害！得送医院了！”

齐东方飞快的跑出巷子，跑进路边的小卖部，拿起电话就摁了三个数——126，接通后还没等声音甜美的寻呼小姐报台号，就着急的说：“请呼一下***四个8，东风病重速回家！急呼三遍！李红梅”，一口气说完，等了几秒，听到对方说好的，才挂了电话跑出小卖部，跑了没多远又返了回来，对着柜台后边看电视的老头儿说：“大爷，忘记带钱了，明天送过来”说完又跑了。

柜台后边的大爷津津有味的看着黑白视机里正在播放的“水浒传”，几分钟后，才冲着身后摆了摆手，慢悠悠的说：“不急。”

齐震送走最后几位朋友，转身进了聚仙庄的后院，“蹬！蹬！蹬！”上了聚仙庄的三楼，聚仙庄的工作人员并没有阻拦他，因为他是这里的熟客。

聚仙庄三楼一个硕大的豪华包间内，十几位客人有的抽烟，有的喝茶，也有三五人低声说着什么。

齐震推门进了包间：“各位兄弟，对不住啦！让你们久等了。”边说边上前逐一握手致歉。

“我也刚进门儿，再说孩子上学是大事儿！”一位正在脱制服的中年男人笑着说。

“不久！我们刚到十来分钟，今天有两个案子，下班晚了。”一位穿着另一种颜色制服的高个子男人说道。

“是呗！咱们这就是喝酒的事儿，早点晚点无所谓！”说话的中年人穿着便装，鼓捣着手里的传呼机。

齐震心想：“今天这时间算是掌控好了！”转身对门外喊道：“上菜！”

转回身又说道：“我那二小子是真不让我省心啊，今天早上骂了他学校的教导主任不说，还抽了人家老婆一巴掌！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说完齐震苦笑的摇摇头。

“不能怪孩子！我儿子中午回去跟我说了，他当时就在小卖部，是那个女人嘴太欠！”一位穿制服的胖子说道。

“嘴欠归嘴欠，也不能上手打人啊！”齐震边说边打开一瓶酒，酒的包装盒金光灿灿。

大家哈哈一乐。

“震哥，没事儿！我当时要在场的话，我也打！”一位穿着制服的精壮小伙笑着说，同时，抢过齐震手里的酒瓶，给众人把酒满上，恭敬且自如。

“我还真想把他弄到我们队里，这是主力队员的苗子啊！”一位平头短发的中年人说。

“我可不敢让他去你们队里，过几年活脱一个土匪啊，我怕更收拾不了他了。”齐震无奈的笑着。

“哈哈！”

笑声中，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局还未结束，齐震的传呼机响了，还没等他看，旁边就有人递来一部90机（90机就是当时的模拟移动电话，号码以90开头，俗称90机，比大哥大小一点儿）。

齐震看完传呼机的内容，转身出了包间，两三分钟后又回来了，酒局继续。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黑色桑塔纳飞驰在县城的街道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离齐震家最近的马路边。

车刚停稳，一个20多岁年的青人就风风火火的跑进巷子。

李红梅坐在炕上抱着哼哼唧唧齐东风，反复的摸着他的头，焦急的向院外张望。

齐东方拿着一本书不停的扇着，他觉的这样可以给弟弟降温。

“嫂子！在家吗？”院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李红梅刚想让齐东方出去看看，人就推门儿进来了。

“嫂子，震哥让我带你们去医院，车就在巷外的路边停着呢。”年青人进屋后，恭敬的站在门边说道。

李红梅觉得年青人很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东方，我带东风去医院，你在家里好好复习。”说完话就下炕穿鞋，准备抱起齐东风出门，可是试了两下，发现抱不动。

年青人见状赶紧过来，很轻松的就抱起齐东风快步出了门，李红梅匆匆跟去。

县医院急诊室里，

一位40多岁的男大夫给齐东风认真的检查一翻后，说道：“孩子昏迷是因为感冒了，感冒可能是由中暑引起的。外伤看着也不是很严重，掉了颗牙。这样吧，先输点儿液，把烧退了，再吃点儿消炎药。等明天早上CT室上班了，拍个片子看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李红梅还是不放心，问道：“不会是脑震荡吧？”

男大夫说：“不会，放心吧，我一会再开点儿镇脑宁。”

空旷的病房里，齐东风躺在病床上输着液打着呼噜，李红梅坐在床边，盯着齐东风的手，总是怀疑是不是跑液了。

医生办公室里，年青人把一个塑料袋放到桌子下边的柜子里，说：“王院长，这大晚上还麻烦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男大夫急忙把袋子取出想还给年青人，年青人摁住他的胳膊说：“王院长，您可千万别客气，您要不收，我回去可不好交待！再说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两条普通烟，我震哥说了，回头再单请您吃饭。”

王院长说道：“治病救人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就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来了，我也得给看病不是，不用客气。”

年青人说：“我震哥说，这情份他记住了。”

王院长内心十分喜悦，说道：“大家都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可别再这么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阵，年青人就离开了医院，开着车去了聚仙庄，从前台拎起一个装满饭菜的塑料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返回医院的路上，又停下车在路边的水果店里买了一些当地没有的水果，才开车回了医院。

进了病房，年青人把水果和塑料袋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说道：“嫂子，菜还热着，您吃点儿，吃完您回家休息，我晚上在这里盯着，不会有问题的。”

齐东风体温渐退，李红梅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但是她一点儿也不饿。

她看了看有点儿眼熟的青年，问道：“小伙子，谢谢你啊！大晚上跑前跑后的，真是麻烦你了！你是哪个单位的？我好像在法院没见过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年青人想了想说：“嫂子，我不是法院的，我做点儿小买卖，和震哥是朋友，叫我小刚就行了。”

李红梅笑了笑没说话，心想：“做点儿小买卖？做小买卖的都能开桑塔纳了？”

正在这时，齐震推门进来，一身酒气，但脸上没有丝毫醉意，他来到病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齐东风的脸，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笑着说：“没事儿！这小子皮实着呢！”

李红梅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齐震悻悻的说：“你回去睡吧，我盯着。”

“你盯着？一个小时后你就没人影儿了，我还不知道你？！”李红梅一脸不高兴。

“震哥，嫂子，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儿盯着，出不了错！再说了，外边还有医生和护士呢。”小刚说。

“还是我盯着吧，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单位也没有什么事儿，明天不去也行。”李红梅说完，又摸了摸齐东风的脑门儿，温度基本正常了。

齐震知道李红梅的性子，也就没再说什么，他看了小刚一眼，小刚和李红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今天要不是为了给你留面子，哼哼！......”李红梅压低声音，狠狠地瞅着齐震。

齐震无耐的说：“我也不想打东风啊，而且那个女人也属实该打！可我当着那么多人，能怎么办？我能说那个女人该打？还是能说东风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

“那你也不能下手那么重啊？”李红梅又开始流泪了。

“我没使劲儿啊？”齐震还想辩解什么，一看到妻子凶狠的目光，剩下的话就生生咽了下去。

“你知道他今天多可怜吗？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了一整天，饿了也没舍得花钱吃饭，蹲在大街上可怜巴巴的啃西红柿，我说带他去吃点儿东西吧，还没吃呢，就被你打成这样......”李红梅哽咽的说。

齐震没说话，走到窗前，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远处灯光昏黄，楼下小刚正在仔细地擦拭着桑塔纳。

“这两天就别让他去上学了，家里养两天吧，他不是喜欢游戏机吗？明天你带他去，他喜欢哪个就买哪个！以后俩孩子每礼拜给二十块的零花钱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着！......算了！三十吧！”

“你疯了？不过啦？你不是想换个新摩托车吗？”李红梅惊讶的问道。

“钱慢慢挣，摩托车回头再说吧，别让孩子受屈了。”齐震掐灭了烟头。

“你晚上少喝点吧。”李红梅气消了不少，她知道齐震还要去应付不少酒局。

“嗯，放心吧！”

齐震转身出门，下楼钻进了桑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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