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免费的午餐

自行车在聚仙庄门口停了下来，马美兰跳下车，狠狠地瞪着齐东风。齐东风支好车，笑着拽了拽马美兰，说道：“走！吃顿好的！我请你。”

马美兰轻轻打了他一下，生气的说：“跟我回学校！”

“马老师，前天中午到现在我只吃了两碗面条！还挨了顿揍！不吃点儿好的，我哪有力气上学？”

马美兰想想也是，便说道：“这样吧，先回学校，中午我给你弄点儿好吃的！”

齐东风骑在自行车后座上，无赖地说：“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吃！”

马美兰上前低声说：“我没带那么多钱！咱先回学校，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带你来，真的！我说话算话！”

齐东风抬头笑了笑，一字一顿的说：“我——有——啊！”

马美兰狠狠的看着他：“我一个当老师的让你请吃饭？你不想让我干了是不是！”

“我现在不是学生了啊！再说里边的饭没多贵，昨天我走的时候瞅了一眼！走吧，走吧！”齐东风不由分说，连拉带拽就把马美兰弄进了聚仙庄。

马美兰心想：“我身上可只有不到五十块钱！”

......

聚仙庄刚到开饭的点儿，还没有客人，服务员招呼俩人坐下，沏了壶免费的茶水，转身去拿菜单。

齐东风觉的肚子里空的难受，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只鸡！不对，是一头猪！

马美兰心里忐忑不安，心想，齐东风啊齐东风，你吃碗面就行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开心的走了过来，手里没拿菜单。

“恭喜二位！中了我们饭店今天的幸运大奖！所有消费免单！”

齐东风看了看服务员说：“我们还没说话呢，就中奖了？”

马美兰疑惑的问：“是不是搞错了？”

服务员笑着说：“一点儿都没错！现在店里只有二位，没有别人了啊。”

齐东风四下看看，好像除了服务员，真的没有别人了，于是开心的问道：“大奖是什么？”

“所有消费免单，意思就是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花一分钱！二位请跟我去楼上的的贵宾雅间用餐！”

一头雾水的俩人被服务员带到了二楼的一间贵宾雅间里，齐东风一看，嚯！比昨天挨揍的那个房间小点儿，但是比那间高级！地上还铺着米黄色的地毯，椅子也漂亮！在电视里见过，外国人坐的那种椅子。

“二位，请点菜吧，随便点！”服务员一脸微笑，把精致的菜谱递了过来。

“你确定不要钱？告诉你啊，我只有这么点儿钱！别吃完了，再和我要！”齐东风把一堆皱巴巴的钱掏出来放桌上。

服务员笑笑说：“放心！一分钱不用花！我们店从来不骗人的！”

齐东风坏笑着说：“一分钱不用花？想点多少点多少？你可别后悔啊！”

服务员笑着说：“没错！”

马美兰还是有点不放心：“为什么我们就中了幸运大奖呢？”

服务员想了想说：“我们每天评判的标准都不一样，今天的标准就是谁是第一位顾客，谁就大奖的获得者！”

齐东风开心得冲马美兰狂笑道：“哈哈！听老夫的没错吧！哈哈”

马美兰瞪了他一眼，又问：“可我们是两个人啊？”

服务员答道：“二位是一起来的啊！”

马美兰心想也是哦，刚想再问些什么，齐东风开口了。

“所有菜各来两份儿！所有饮料各来两份！”

服务员愣了一下，马上微笑的说道：“没问题！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服务员退出雅间，把门轻轻关上。

出了门，她抱着菜单靠在墙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早已经等候不急，伸手把她拉进一间空雅间里，问道：“没露馅儿吧？”

服务员说道：“没有！再问两句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往下编了！”

中年男人开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月奖金加一百块！”

“真的啊？！谢谢经理！”服务员非常开心。

“他们点了几个菜？”中年男人问。

服务员好像想起什么了，眨了眨眼，害怕的说道：“所......所......有菜......各来......两份儿！”说完，伸出两只手指在经理面前晃了晃！

“我×！......我嘴欠了！”经理拍着脑袋，原地转了一圈儿，翻了几个白眼儿。

“经理！菜......菜还上吗？”服务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经理想了想，一咬牙，说道：“上！但是家常菜就别上了！”

“他还说所有饮料各来两份......”服务员又说道。

“上！他想要什么都给他上！”

“经理！他是谁啊？要那么多吃的了吗？”

经理翻了个白眼儿，道：“我亲爹！”

服务员看了看经理的表情，吓的不敢说话了，转身跑去通知后厨了。

经理心想：“小子！你今天算是让我开眼了！”

......

雅间内，马美兰看着对面肿着半边脸还咧着嘴笑的齐东风，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齐东风搬着椅子坐到马美兰的旁边，盯着马美兰傻笑，马美兰被盯的心里有点发毛，问他：“你看着我干嘛？”

“美！”

“你要死啊！”马美兰脸有点儿红了。

“兰！哈哈！”齐东风说完，哈哈大笑，像个傻子一样。

马美兰看着他的傻样儿，也被他气笑了。

“东风，咱俩吃不了那么多菜。”马美兰说。

“吃不了？吃不了带走啊！”齐东风想到这儿，马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马老师，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回来！”

“别乱跑啊。”马美兰有点不放心，但又不能跟着去，只能心理默默祈祷：“齐东风啊！你千万别再惹祸了！”

齐东风在走廊里找到服务员，小声的说：“姐姐，商量个事儿呗！”

服务员疑惑的问：“什么事儿？”

齐东风笑着说：“那么多菜，你们也得花钱做对不对？”

“对啊！”

“我吃不了是不是也得浪费？”

“对啊！”

“我有一个主意，你就给我上一份，剩下的那份给我换成饭票，我以后再来吃好不好？”

“好啊！”

“谢谢姐姐！”

说完齐东风就跑进了雅间。

服务员站在那里想了想，没想明白，就去找经理，经理一听，苦笑道：“真TM是个人才啊！虎父无犬子！一点儿都没错！”

......

齐东风开心地跑回雅间，把刚才的事情和马美兰说了一遍，马美兰生气的瞪着他说：“齐东风！做人不能得寸进尺！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我真后悔跟你进来了！”

齐东风见老师真的生气了，便小心的说：“马老师，我错了，我不要饭票了！你不要生气啊！”

马美兰一看到他那半张肿胀的脸，气又消了一大半：“记住了，做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千万不能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啊......”

“记住了！”齐东风灰头土脸的回答。

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把一张纸放到桌上。

笑着说：“二位，这是你们的饭票。上边是我们店所有的菜，以后来的时候，只要拿着这张纸就行了，你们每点一个菜，我们就在菜上划一道儿，吃完为止。”

齐东风拿过纸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菜名，背面还有饮料的名字：健力宝、旭日升冰茶......

马美兰拿过纸递给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太淘气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这纸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能要！”

服务员笑着推开马美兰的手说：“这是我们刚才答应过的事情，绝不食言，只要我们店还在，这张纸就永远有效！”说完便出去了。

马美兰把纸拍到齐东风面着，说道：“瞧你干的好事儿！拿着！好好吃！”说完，转身过去不再理齐东风了。

齐东风低着头没说话，小心翼翼地把纸叠了起来，塞到马美兰的手里，说道：“马老师，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要这张饭票就是想以后我不在学校了，哪天你累了，不用花钱也能吃点儿好吃的......”

齐东风还没说完，马美兰的眼泪就下来了，但没敢出声儿，忽一抬头，齐东风肿着半边脸蹲在她面前好奇的看着她。

马美兰擦了擦眼泪，说：“看着我干嘛？”

齐东风笑着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还没吃呢，你哭什么哭？！”

马美兰听罢破涕为笑，齐东风也松了口气。

......

半个多小时后，菜陆续上得差不多了，还有一堆饮料，服务员说了声：“请慢用！”便转身走了。

马美兰看齐东风坐着不动，说道：“吃啊？等我喂你呢？！”

齐东风看着她说：“老师先来！”

“吃！”

“好！”

看着齐东风狼吞虎咽的样子，马美兰心想：“半大小子不光能气死老子，还能吃死老子呢！”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后，齐东风打着嗝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的美味佳肴，两眼发呆，这是他活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马美兰也吃的八九不离十了，心想：“如果不免费，自己半年的工资都未必够啊！”

“马老师！咱俩就把眼前的菜吃了，那边、还有那边的菜我还没吃呢！”齐东风指着桌子说道。

“那你吃啊，我又没拦着你！”

“吃不动了！实在吃不动了！”齐东风连连摆手。

“吃不动就和我回学校！”马美兰认真的看着他。

“不回了！回不去了！”齐东风继续摆手。

马美兰生气的问：“怎么就回不去了？王老师和我说了，只要你回来上课，以前什么样儿，以后还是什么样儿！我也向你保证，谁要为难你上学，我绝不答应！”

齐东风平静的说：“马老师，像我这样的学习成绩，怎么上也没希望了吧？中专、师范、技校，他们就是减一半的分数，我也考不上！”

“只要你努力，老师一定会帮你提高成绩！一年不行，咱就用两年，两年不行咱就用三年！我就不信你连个技校都考不上！”马美兰信心十足的说。

“马老师，我打定主意了！这学我还真的不上了！我要干点儿我喜欢的事情，干点能帮助别人的事情！”齐东风认真的说

马美兰也认真的说道：“你还是个孩子你能干什么？你帮助别人也得有能力啊！”

齐东风笑着说：“对啊！所以我才不上学啊！我在学校当倒数第一能当出能力来啊？”

马美兰生气的说：“你到底回还是不回！”

“不回！我说过了，我打定主意了！就是我爸打死我，我也不会回学校了！”齐东风坚定的说。

马美兰转身就走，齐东风也没拦着。

马美兰走到门口，停下来，背对着齐东风说：“不上学也行，但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你以后干什么，永远都要做一个努力的人！做一个有用的人！做一个不会伤害别人的人！”

“我会的！”齐东风说道。

马美兰，转身出门，下楼离去了。

......

马美兰骑着自行车没走多远，就听身后齐东风在吼：“马老师！把饭票拿好了！累了就来吃点儿好吃的！我以后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骑自行车乱跑了......”

马美兰听着听着便泪如雨下，骑远了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了，才哭出声来。

她知道那个叫自己“美兰”少年，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教室了，再也不会叫自己“美兰”了，再也不会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在大街上飞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了。

他是有点儿可恨，可恨到自己都想抽他却不舍得下手，可恨到自己三番五次为他收拾烂摊子却心甘情愿......

他也是可爱的，可爱到自己不愿意放手不管，可爱到自己会因他而感动，可爱到肿着半边脸还惦记着给自己弄点儿好吃的......

东风，希望你记住老师的话，永远做个好人。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笑着叫我一声“美兰！”

......

马美兰一直没舍得洗那件校服，饭票也一直没舍得用，因为那是关于齐东风唯一的记念，也是她坎坷人生中不多的几次温暖回忆......

多年后马美兰再次见到齐东风的时候，拿出两样东西，两人相视一笑，却泪流满面......

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有谁恨过你，有谁爱过你，有谁牵挂过你，有谁为了你而放弃了自己......

马美兰就这样走了，就像明天还会站在讲台上一样，可惜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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