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侯坐定,问铜棒汉子道:“情况怎么样?”
铜棒汉子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昨晚人员到达后,已连夜部署到位,每过半个时辰,会有探子报告最新情况。”
“郡县的官员呢?尤其是颍川太守巴肃,他可是个刺头。”
“按照大人的吩咐,没有惊动他们,只是在暗中监视,目前一切如常,应是不知我们的行动。”
唐侯颔首点头,指着随从说到:“健硕,你也过来坐吧!”站在一旁的随从,这才坐在了桌子的下首座。
“贱货?又一个奇怪的名字。”孙文若挠了一下头,又想起他做过的那个梦,那个叫狗货的男人。
荀彧只不过是梦中的狗货,健硕倒真是现实中的贱货。
健硕命贱,母亲是花满楼的姑娘,被恩客搞大了肚子后却抛弃了她,因此恨屋及乌,小的时候名字都没给他起,整天被母亲贱货、贱货的骂。
没过几年母亲也死了,有个好酒的恩客收养了他,谁知道没过几年,因为还酒债把他卖给了人贩子,再后来,就被人贩子转手卖进了宫里,净身成了小宦官。
刚进宫那几年,健硕没少被欺负,有一天唐侯侍奉皇上从厕所出来,在出宫途中,刚巧就遇到了宦官王甫正在肆意嘲弄毒打健硕。
唐侯一念之间出言救了他,从此健硕对唐侯感恩戴德,无论是三年前唐侯归隐,还是如今受命出京,健硕都主动要求跟随在唐大人身边。
唐侯嫌弃贱货太过难听,又见他身体魁梧,健硕有力,于是就给他起了个名字,从此被人叫了十多年的贱货,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健硕。
………………
孙文若抬头看了看三人,又低头看了看剥好的莲子,不由得嘴角上扬,突然蹲下身子一把捧过剥好的莲子,转身朝三人方向跑来。
只听采儿妹妹在后面边追边喊:“文若哥哥,你干什么,那是我剥的。”
孙文若转身刚想答话,貌似一个趔趄,手中的莲子全洒了出去,不偏不倚朝着三人飞来。
三人躲闪不及,只见唐侯和铜棒汉子下意识手端茶碗,腕转碗动,犹如穿花蝴蝶,然后才慢慢把碗放到茶桌上。只听“砰”“砰”两声,莲子偏偏打中了健硕的脑门。健硕霍然起身,怒斥道:“哪家的泼皮,给我过来!”
健硕的怒斥声,引来了客栈老板的目光,只见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见健硕要发飙,采儿吓得躲到文若身后,小文若整了整衣服,走上上去,对着唐侯,左手压右手,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起身后手同时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
一本正经说到:“小子行事荒唐,刚才多有冒犯,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多多包涵。”
唐侯定眼看去,只见小男孩双瞳剪水,顾盼生辉,面若冠玉,弹指可破,忍不住让人想凑上去咬上一口。
小女孩稚气的大眼睛闪烁着黑宝石一般幽深的光泽,那长长的睫毛,像是长在颍河岸上的青草。
唐侯突然想起了自己蹒跚学步的女儿,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便挥手示意健硕坐下。问小文若道:“你为什么和妹妹抢莲子?”
“没有抢,我六叔近日心事重重,心烦失眠,我想用莲子加上店里卖的败火茶,给六叔养心安神用。”孙文若一脸纯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样子。
“原来是为了我爹的呀!你要是早说,我就不……”采儿恍然大悟道。
孙文若心中笑道,要是早说了,怎么与他们搭上话呀!
………………
唐侯笑容浓了一些,说道:“莲子没有砸到我身上,你给我道什么歉?”说完朝长凳茶碗努了努嘴。孙文若朝着努嘴的方向看去,不禁“咦”了一声。
原来飞向茶桌的莲子,除击中健硕面颊两颗外,其余全部收入了唐侯和铜棒汉子茶碗里面,碗中茶水居然一滴未洒。
孙文若暗暗吃了一惊,略一思忖道:“刚才无心之失,影响了三位喝茶,道歉是应该的。”
这时,客栈掌柜刚好走了过来,手提了一壶新茶,打了个诺,说到:
“都是乡野孩子,不必与他们计较,以免小了客官的身价,你说是不是,这是本店新到的好茶,免费请各位品尝!”
健硕听小文若和店掌柜这般说辞,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铜棒汉子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一言不发。
酒店掌柜见事态平息,就唱着小曲儿走开了,细听小曲儿唱的是:
不羡鸳鸯不羡仙,
不谋稻粱不谋官。
闲来观荷招子下,
诗酒花茶又一天。
孙文若见三人闭口不言,心道,马屁拍到马腿上,解围解开裤腰带,拍的不是地方,解的也不是时候,只得又补救道:
“你们三人从帝都穿嵩山而来,想必一路热渴难耐,几粒莲子误入竹叶青茶,也是巧了,权当小子奉上莲子茶一碗,以助清心解热。”
说吧,带着妹妹转身慢慢离开,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四……
孙文若走出不到十步,只听身后唐侯说道:“且慢。”
孙文若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笑容。
………………
孙文若握着采儿的手紧了一下,慢慢转身折回。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表情,道:“刚才已给三位赔过礼,道过歉,你们大人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你说是吗?”
唐侯见他如此说话,不仅心中暗骂了一声小鬼头,随后笑道:“呃,莲子事小,不提也罢。只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事?”孙文若貌似没有想到唐侯有此一问。
唐侯脸色一正道:“你又怎么断定,我们穿嵩山而来?”
“这个简单!”孙文若一扬头,朗声说道:
“从颍阴到九六城,共有北、西、中三条道路可走。
北线需先北抵黄河再西行,经虎牢关到达帝都。
西线需先经汝州广成苑北上,过龙门山抵达帝都;
中线沿颍水上溯,直到水穷处,越轩辕山过缑氏山抵达帝都。”
小文若顿了一下,眼光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
“北线最为平坦,但路程最远;西线路况较差,路程却与北线相近;中线经嵩山之路最近,但山路环曲,异常难走,不是另两条可以相比的。”
“你去过九六城?怎么对道路这么熟悉?”唐侯有点不解。
“没有,父亲大人曾常往来于帝都与颍阴之间。再说,在我家里的书房里,有好多好多的书,其中就有关于山水地理的书籍。”孙文若侃侃而谈。
………………
孙文若说的不错,在孙府内,有专门一大间书舍,里面不仅有山水地理书籍,农学、医学、诸子百家、史书稗记等各色书籍也是应有尽有。
这里不仅是本族子弟的学堂,也是孙文若儿时的乐园,在这里,他可以领略江湖轶事和壮美山河,也能够体会庙堂之高与田园之闲。
孙文若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六年多了,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又常年在外地为官,这几年都是三叔玄行和六叔慈明照看他的生活起居。
少有的绕膝承欢,使得孙文若对父亲的印象极其模糊,就像盘旋在他脑海中那个梦的碎片,怎么也抓不着、拼不全。
在梦中,他好像曾经活过一辈子,以至于经常与现实混淆,搞得他痛苦不堪,多次问自己: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当他把梦讲给身边人时,六叔慈明摸了摸他的额头:“孩子,没发烧吧!”
随后摇头晃脑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三叔玄行摸了摸他的身子骨:“名字叫文若,长的也文弱,你的秉气太弱了,从今天起,跟我一起练功吧!”
大他六岁的本家侄子孙公达,倒是对梦中大长腿、小蛮腰颇感兴趣,经常缠着要他继续往下编。
孙文若总是拿出长辈的样子教训他:你们这些孩子呀,要找颜如玉,去书中找呀!
从此以后,孙文若就把梦景封存,带着一帮孩子转投书舍,最后颜如玉没找到,学问倒装了一肚子。唐侯问话时,他才能侃侃而谈。
………………
“嗯,原来如此,接着说!”唐侯若有所思,继而鼓励道。
“你们骑马的速度很快,说明你们在赶时间,走中线路程最近,用时最少。”
“赶时间不是走中线的必须理由,你没听过欲速则不达吗?”唐侯摇头说道。
“别忘了这个。”孙文若俏皮一笑,用手指指了指天。
“什么意思?”健硕在一旁一脸的懵懂。
“你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午时刚过,刚到丑时。怎么了?”健硕依然一脸懵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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