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渔翁得利

暗沉沉的夜里，秦刚冒着淅沥沥的细雨，赤脚走在一片迷雾之中。

落脚处是微漫过脚背的积水，每一步都漾起圈圈涟漪，重重叠叠，交相远去，耳边只响起阵阵轻微的水声。

四野寂静，空旷无人，走了许久，周遭环境也依然没有一点变化。秦刚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下脚步，后面似乎有道庞大而沉重的危机，如同万丈高的圆石，滚滚碾来。

他无处可藏，却无法可想，跑不开、躲不掉，只能慢吞吞地涉水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阳光洒落秦刚脸上时，他的眼睑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呵……”原来是个噩梦，秦刚稍稍松了口气，疲惫地想着。

此刻，他正斜斜地躺在那艘救了他一命的小花舟上，外侧，还是昨日那片礁岩。

经过了一夜的风浪搏击，小花舟已然面目全非。不论是蟹壳，还是花瓣、贝壳等等，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或变形。但不管怎么样，它终于还是带着秦刚，捱过了这惊险的一夜！

轻抚着这草草粘合的“小舟”，秦刚心中一时感喟万千。

到了这时，秦刚才有空仔细地思考这一天一夜来的遭遇与现在的处境。他哪里还会不知道，这天地间的异象、奇异的生物，早已昭示着一个冷酷的事实？他赖以生存的环境、亲爱的父母，还有那些同事朋友，已经不知所踪，而今，他只是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异域的大海中央。

竭尽全力的自救，只是让他度过了在这异世的第一天，再往后呢？今天、明天，他难道都能够这样幸运地逃过死神的魔爪？

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他迟早会死于非命。

事实上，光是食物、淡水的需求，就是秦刚当下最大的问题！

昨天他只吃了颗巨花胚珠，没有吃别的，也没有喝水，这一夜熬过去，雨水或许喝了些许，可饭是着实没吃到半粒，眼下早已是前胸贴后背，饿得肚子直叫唤了！只怪那怪花与黑藤狼狈为奸，配合得太好了！一个喝汤，一个吃肉，硬是把昨天那如山如海一般的禽鸟、海鲜打扫得干干净净，经过海水一夜的冲刷，整个海岛就像个无辜的小孩一样清洁溜溜，看起来如此的宁静安详、与世无争。

“再走走看吧。”秦刚揉了下额头，缓缓地站了起来。蜷了一整夜的腿，现在早有些酥麻。不过也许是昨天吃的胚珠的作用，不论说是被风雨吹打了一整晚，还是尴尬坐姿的后遗症，还有各类伤势的影响，都没有给秦刚带来什么伤病，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至于胚珠除了能够帮助愈合伤口，别的还有什么作用，秦刚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现在秦刚手里还有六枚完好的巨花子房，他暂时还不敢随便乱吃。否则不但这种东西多服是否有毒还不清楚，更危险的是，他会随时可能像之前那次一样，陷入胚珠入体之后的沉睡状态。就像昨天，他差一点点就赶不及在涨潮前醒来并完成这艘花舟。

荡漾着粼粼波光的海水缓缓地退去，如昨日所见，黑藤也逐一缩回了地表的洞穴，开始了白日之下的沉睡。而只过了小片刻，陆续又有幸运捱过昨天那场大战的红花出现，只不过今日日间岛面上的鲜花已经稀稀拉拉，不再如昨日般的花团锦簇、密密麻麻。怪花之间露出大片大片的礁石地面，对于秦刚来说，这正是探索全岛的好机会。

他伫立在中央礁石上，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在小岛的西南角有一条不太显眼的暗沟，从礁石脚下向外延伸。远远看去，沟内光滑锃亮，甚至能倒映出蓝天白云，除了层层叠叠间杂的花纹，没有任何坑洞、怪花和棘刺。也许是因为昨天只顾着保命事宜，忽略了这处所在。

秦刚跳下礁石，快步走到了暗沟处，仔细地观察起来。

只见这暗沟呈浅V型，在礁石下不过是个小凹坑，但随着向外延伸，它便渐渐增宽和加深。秦刚只不过向外走了约摸二十步，暗沟便扩张到三米来宽。

秦刚突然蹲了下来，从兜里拿出了一小片花瓣，放入眼前的暗沟中，然后静静地凝望着花瓣，任凭脚下一波波海水轻轻地涌来又退去，渐渐舔湿他的鞋底。

“果然是这样！”秦刚突然站了起来。只见那片花瓣在这片刻间已经飘出很远的一段距离，远远超过退潮的速度。

“这是离岸流！”他喃喃说道，突然舒张开眉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随手将一片碎裂的甲壳扔到了暗沟中，随即便见到甲壳很快沉到了沟底，然后随着水流轻轻地滑动，慢慢消失在海水的深处。

秦刚回到中央礁石处，找了个背阴的所在，静静地躺了下来。他在等待，待到今日花、鸟、鱼、蟹的大战之后，他又能成为得利之翁。然后他就能够开展今日的新计划！

太阳渐渐升高，从初生时的柔和也渐渐变得炙热耀眼。巨花随之逐渐绽放，一股迷人的甜香又四溢而开。然后，不出所料的，大批的鸟兽再次蜂拥而来。虽然不同于昨日的铺天盖地，却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好在秦刚今日所在的这片区域早已清洁溜溜，算是战场外围了，倒是乐得坐山观虎斗！

经历了昨天的鏖战，今儿的战事规模明显小了很多，可战况依然是激烈非常。不论是暴涨伸长的无数花丝，还是疾掠飞遁的鸟兽，或者不停缠绕绞杀的刺棘，都玩了命地折腾，飞溅的花瓣花枝、羽毛鲜血还有带刺藤叶就像是下雨一般，偶尔还有不甘寂寞的黑藤忍不住鲜血的诱惑，冒着被太阳灼伤的危险出来客串了一把，不过下场往往都不太好，不是卷入了战事就是瞬间被阳光烧焦，化为飞灰。

过不多时，那一团一团的战圈就被阵阵粉红色的花雾笼罩，渐渐看不清了里面的情景，除了碰撞的轰鸣、鸟兽的嘶号惨叫，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动静。

秦刚确认了一下，自己正在上风口，而且中央礁石位置较高，心里便踏实了下来，继续静静地等待着。

慢慢地，随着天上最后一只鸟雀冲入花雾，战场也渐渐归于平静。

当一阵清风吹散最后的一抹粉色雾团，只见那几处花丛业已残败不堪，当然，秦刚相信，只要根系不灭，这些怪花和棘刺总能慢慢地复原，而那飞蛾扑火一般的鸟兽，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今日的夕阳。

等待了片刻，秦刚发现那边厢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才取了一对鸟喙，小心翼翼地去收获今天的战利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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