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地上有个麦秸编成的小篮子,里面铺着用被褥缝成的襁褓,想必便是这农妇的弃婴了。
众人走近,看到女婴的脸庞、嘴唇已经苍白,小耳朵通红,小眼睛四处打量,睫毛一颤一颤的,同屋檐一样,已经挂上了冰。
那个粗陋的襁褓,显然难以为她抵挡这世界的寒。
北风如刀,正在慢慢割破她唯一的保护罩。小生命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生母抛弃,等待她的将是残酷的命运。
“俺的孩子,俺的心肝宝贝!”农妇见到亲身骨肉,母性大起,改变了主意,哭着跑上前去,“妈妈不扔掉你了,妈妈现在就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农妇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好像屋顶上有人用绳套住了她的腰,一拉便把她吊在半空,面朝街道路面,藏在医馆的牌匾背后。
农妇想挣扎,四肢好像已不属于她,不听使唤。想开口叫喊,却只能开合嘴巴,嗓子里像堵着什么无形的东西,令她喊不出半点声音。
只听下面那个大胡子独眼军官冷冷地说:
“现在后悔未免太迟了吧!”
说完,威廉.本达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抬手塞到农妇衣襟里:
“两个小时以后,你的‘石像咒’会自动解除,你就可以下来了。你的孩子,我花钱买下了。以后她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
回过头,本达对属下士兵们说:
“你们好好看着这个女婴,谁都不许碰她!”
“是!”众士兵原地立定。
说完,本达大踏步走进医馆。
他推门前就听到室内传出一阵少女响亮的笑声。
推门时,风雪像顽童一般和他抢着进房间,脚还没有迈过门槛,就听到室内有女孩大喊:
“冷死了!请关门!”
本达“啪”的一声关上那扇玻璃门,就没有人理他了。
室外雪光明亮,透过玻璃照进屋内,而室内相对昏暗,本达背着光,女孩们只看到一个高大男子的剪影,并没有看清他一只血眼的恐怖模样,否则,只怕少女们的尖叫声会把房顶掀起来。
本达环视房间,没看到医生,倒看见一帮桑族女孩,少说也有十七八个。
年幼的有三四岁的,聚在一起过家家,翻花绳,做拍手游戏。
大点的有七八岁的,手里抓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珠,眼睛却望着对方手里的玻璃珠,在挑选、交换。
更大点的有十五六岁的,扎成堆一边看时尚杂志,一边窃窃私语,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此外,还有几个女孩独自呆在较远的地方,或跪坐得端端正正地做作业,或靠书架悠闲地坐着,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房间很大,但里面的陈设一点也不像医馆。
医馆一般来说主题色是白色,而这个房间是五颜六色的:
粉红色的墙壁、绿色的大书架、黑色的小书桌、蓝色的梳妆台、彩色的卡通布偶、花花绿绿的杂志和漫画书……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白色的话,只有空着的侧墙上,挂了大半面墙的白扇子,有折扇,有团扇,还有老式的桧扇和许多本达不认识的扇种。
每面扇子上都写着几个桑族文字,本达虽然会讲不少桑语,但和许多外族人一样,会说不会写。
他只能看出每把扇子上都写着一些桑族人的名字,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
“尊敬的长官,欢迎来到‘女儿之家’!”听到有人用泰坦语大声说话。
本达的独眼从扇子上移开,发现面前站了一个60岁左右,穿白大褂的桑族老头。
和寻常桑族男人一样,这老头个子不高,瘦巴巴的,满脸皱纹,玳瑁眼镜上方,一双狡黠的小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女儿之家?本达一头雾水。
“长官,请不要怀疑,” 桑族老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赶忙说,“忘掉刚才我开的玩笑吧。这里是‘丹波医馆’,也是这个岛上唯一的医馆。我是丹波医生,也是这个医馆唯一的医生。”
哦。本达松了一口气,在丹波医生的引领下,走进里屋。
“长官,您可伤得不轻啊!” 丹波医生瞧着他的血眼。
“赶快处理一下吧!”
“对于您这种伤情,我有多种手术方案可供选择,您要听听吗?”
“有换眼睛的方案吗?”
“您是说换一只可以看见东西的眼睛吗?”
“是的!”本达没好气地说。
“这个,我办不到。”
“那就别废话了,赶快处理一下伤口吧!”
“但是,有重新长出一只眼睛的方案,您感兴趣吗?”
本达睁大了独眼,惊奇地瞪着丹波医生。
丹波医生得意地说:
“传说,两千年前人类七族从大陆逃亡到海上时,代表当时最高医学文明的复制人也逃了出来。他们目前生活在北海深处苦寒之岛上,远离三海纷争,潜心研究科学。由于他们永生不死,智商奇高,世界文明留存在他们的脑子里,在他们的手上,从来没有断绝过。他们不但保有两千年前人类巅峰时期的医学水平,这两千年来他们还不断发展。所以,他们的医术已经远超我们人类了,据说可以令断肢复生,区区一只眼睛更不在话下了。”
“我也听过这个传说。”本达说,“所以,你现在要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复制人医生吗?”
“我……”丹波医生苦笑,“不是。”
“那还不他妈的赶快处理一下伤口!”本达咆哮。
丹波医生吓得浑身一抖,眼镜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扶本达上手术台,开始做手术。
“打不打麻药?”丹波医生一边用酒精给本达清理创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打和不打有什么分别?”
“不打麻药,9000元;打麻药,1万9。”
“麻药比手术还贵?!”
“我秘制的高级麻药。”
“眼睛离脑子这么近,”本达回想起他在军事史书上读到过两千年前人类尚在大陆时,一位尧族“军神”的轶事,问了和“军神”一样的问题,“打了麻药有没有可能伤及大脑?”
“这个……有可能。”
“秘制高级麻药也会伤大脑吗?”
“这个难以避免的嘛。”
“那他妈还打什么他妈的麻药!”本达气得语无伦次。
这次出发仓促,很多士兵都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本达估计虎贲军一行上百人,身上的钱加起来都没有1万9千元。
“长官,我还是准备给您换一颗假眼珠,”丹波医生嚅嚅着说,“虽然看不见,但眼眶里空洞洞的总是影响形象,您说呢?”
“哼!什么样的假眼珠?”本达余怒未消。
“有很多种,呃……您稍等。”丹波医生把夹着棉花的镊子放在铁盘里,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抓着一把玻璃珠,正是本达刚才进屋时看到小女孩在玩的那些。
果然是有很多种啊。
“您挑个喜欢的颜色吧。”
“……”
手术过程中,本达痛得呲牙咧嘴,大汗淋漓,但硬是没有哼一声。
他觉得刚才船上的战斗在属下面前丢够脸了,现在如果再大喊大叫,被外面的属下听见,这张脸也不用再要了。
本达记得,那位古代尧族“军神”也是不打麻药作换眼手术,也是一声都没有吭。
缝针的过程更是痛入骨髓,本达双手紧握手术床架的钢管,把钢管都拗弯了。得分散下注意力,威廉.本达思忖,找点什么话题和医生聊聊。
关于外面房间那一大群姑娘,联系到桑族农妇把女儿遗弃在医馆门口,本达大概猜出了七八分来由,试探着问:
“外面那些女孩都是你收养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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