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十里大道

除了逃掉的以外，阿猫每节巴斯塔语课必上，不作笔记，不看课本，也不做作业，干听查博士讲，干看板书，竟然每次都能考全班前三。

方家和桑族忍者走得很近，方鹿从小和忍者接触，说得一口流利的桑语，对于巴斯塔语，却是一个字母都学不进去。

阿猫说：“那你想干嘛？”

“咱们去……”方鹿侧转脸看他，两眼放光，“逛街吧？”

“那你得请我撸串儿。”阿猫认为这是“揩油”的大好机会。

没想到姑娘爽快地答应了：“行。”

上午最后两节课，教室最后排角落，李材韩和方鹿的课桌上都立着巴斯塔语的课本，课本后面的人却消失了。

由于学堂只有查博士一位老师，整个牧原岛的初一学生都要到同一间教室上课，偌大教室容纳了两百名学生。

查博士目光透过厚厚的啤酒瓶底，看到遥远的最后一排，视野早已一片云山雾罩，哪里还能分辨出云里雾里有没有人在！

此刻阿猫和方鹿的身影，已经潇洒地出现在“十里大道”上。

牧原岛是由较小的北岛和较大的南岛相接，形如一个葫芦，十里大道的“十里”是个约数，它实际全长约十五公里，像是葫芦细腰处的一条丝带，连结着西边的老码头“鸡脚渡”和东边的新码头 “牧原新港”。

十里大道每周三、五、六、日逢集四天。

今天周三，正好是逢集日，作为牧原岛上最繁华的商业街，十里大道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从大道西头特销的水产海货、牛羊肉类，到东头专营的外销土产、舶来商品，还有各种杂货铺、金银铺、当铺、裁缝铺、成衣店、酒肆、茶馆、客栈……

路边流动商贩摆摊设点，更是数不胜数。

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十里大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除了绝大多数的尧族人，里面还有跟尧族人长得很像桑族人、金野族人，金发碧眼的泰坦族人、巴斯塔族人和第聂伯族人。

那些奇装异服、体味浓烈、皮肤要么白如牛奶、要么黑如煤炭的月族人，据说从前也常能看到，近些年来几乎不出现了——

十八年前那场侵略战争对牧原岛造成了重大打击，尧族人跟月族人结下了深深的民族梁子。

人们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赶马车，或骑马、骑驴、骑骡子……在十里大道上川流不息，绵延不绝，形成一条人潮涌动的河流。

如果两千年前世界大战前的服装设计师穿越到十里大道，他一定会惊异地发现：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历史与当代的大杂烩！

在这里，尧族的高冠与华服、巴斯塔族的宽沿皮帽和牛仔衣、桑族的狩衣和十二单、金野族的黑笠和赤古里、泰坦族的罩帽和斗篷、第聂伯族的貂皮帽和叔巴，应有尽有，仿佛一个民族服饰的大型T台秀场。

与此同时，穿当代西服、夹克、衬衫、连衣裙、T恤、热裤、短裙、超短裙、齐X小短裙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在后文明时代的一片混乱中，K星上的人类既不抛弃过去，也不抗拒未来，终于实现了传统与新潮齐飞，古典共时尚一色的理想！

两个小孩手里各攥着一把羊肉串，边走边吃。

阿猫见路边有服装店，就赶紧朝别处乱指，转移方鹿的注意力：

“咦，快看那个！”

“鹿妹子，那个是不是挺有意思？”

“那个人肉沙包可以啊，要不要去打他一拳？”

……

阿猫不只一次和方鹿逛街，知道这丫头一逛服装店就停不下来，从街头逛到街尾，再从街尾逛到街头，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李材韩自己则沦为侍从、奴才，不仅要全程跟随，还得要在她穿上新衣服后，无脑点赞喝彩。

阿猫心想，今天千万别陪她逛一天服装店，不然那真是无聊至极，生不如死。

其实，作为一名初一女生，方鹿身上也没多少钱，基本上只逛不买。

一天下来，逛得疲惫不堪，结果空手而归，挫败感也是有的。

她也知道阿猫陪她逛服装店无聊得要死。

可一听店家招呼，一双脚就不由得自己控制了，它们自有主意，会自动往店里走。

服装店老板们人人都认识方岛主的小女儿，也知道方鹿只逛不买，但他们绝不驱赶她，而是卖力招呼她进来逛。

这些老板们另有一把小算盘：

方家小姐是远近闻名的小美女，又爱臭美，什么衣服都想试一试。

她在店里一试衣，其他的小姑娘都会进来看热闹，看着看着，她们也想试一试，而她们中的一些人是成心要来十里大道买衣服的，试衣之后成交率大幅度提高——免费的明星效应，引流揽客，何乐而不为？

一位大叔高高地站在店门前一只板凳上，高声吆喝着：

“新款金野范儿连衣裙来啦，时尚！潮流！小清新！当下流行爆款……”一见方鹿经过，“方家小姐，来看看我们家的连衣裙？最新的款式，从西山岛来的船，昨儿夜里才下的货！”

方鹿侧目，看到大叔手拿一条白色碎花小裙子在她眼前拼命晃着，心旌摇曳，偷偷去瞧身边的阿猫，这家伙正用厌恶的眼神一直瞪着店老板，于是她咬咬牙，说：

“我不买！”

“不买你试试？”老板一脸谄笑。

“不买，不买。”方鹿又瞧了一眼阿猫，对老板苦笑着连连摆手。

“不买你试试啊？”老板锲而不舍。

“怎么了，不买你东西你还要打架吗？！”阿猫朝老板挥挥拳头，“你下来，咱俩试试！”

老板们都知道，方家小姐身边这衣着寒酸的渔家男孩可不好惹，他是女海盗、“金野女妖”的独生子，牧原岛上有名的调皮捣蛋大王，不仅爱打架，还喜欢恶作剧，谁要是得罪了他，算是惹上麻烦了，连忙住了嘴，不敢招呼方鹿了。

“阿猫哥你神经病啊，”方鹿扯扯李材韩衣袖，“别人是叫我试试衣服。”

阿猫没理她，只是冲老板再挥了一下拳头：

“哼！”

阿猫再怎么做出恶声恶气，恶形恶状的样子，也抵挡不了沿街两面一百多名店老板的阻截围攻，最终方鹿没有抵挡住诱惑，放任自己双脚走进一家店去试衣了。

阿猫气呼呼地叉着腰，坚决不进店。

这时候，他发现街对面一群人把什么表演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不时传来哈哈笑声，齐齐喝彩之声和热烈的掌声。

好热闹！

阿猫兴致勃勃，从大人们身体间使劲往里挤，挤到一半，人群忽然四散，阿猫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差点摔个狗吃屎。

原来，表演者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师傅，披着红斗篷，一看便知是在变戏法。

他刚变完一个戏法，指挥手下一个四五岁小童端着个破破烂烂的搪瓷盆来向观众讨要赏钱。

观众不地道，多数人只想白看白乐，连忙作鸟兽散。

小童只收到一张十元钞票，来自一名手摇折扇、尧族服色的青年，那人年约二十五六，生得高高瘦瘦，长了一张让人看过三次都未必记得住的脸孔。

除了折扇男给的钱，剩下的只有三五枚硬币，小童哭丧着脸把盆呈给白胡子老头，老头长叹一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老头瞥见阿猫大睁双眼，抱臂站在人群最前面，满脸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表演，气不打一处来，像驱赶苍蝇一样挥动他那骨瘦如柴的手：

“小孩子就别来了，给大人们留点位置！”

阿猫混迹十里大道多年，一贯白嫖各种娱乐节目，这点厚脸皮还是有的，耳朵自动屏蔽老头的话，完全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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