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一进游戏厅,就什么都忘了。
他算了算,一枚游戏币五毛钱,10元钱能买20枚币,以他神乎其技的游戏水平,可以玩大半个月了。
美滋滋……
买了3枚币,把两个游戏玩通关了。
久了没练,手有点生,居然花了3枚币。阿猫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太满意。
透过门帘缝隙看到外面天色已晚,阿猫在小伙伴们的欢呼声中、游戏厅老板的仇视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游戏厅,去向“好菜坞”。
一路西行,迎着绚烂的夕阳,阿猫的脸被一团红晕笼罩着,像蒙上了一方艳俗的面纱,黑沉沉的夜幕在他身后悄然降临。
蓦地,空气里白光一闪,阿猫眼前一花。
“要打雷了吗?”阿猫以为是闪电,眯缝着大眼望向天空,却没有半片阴云,“奇怪。”
如果这道白光确是闪电,后来却没有一声雷来应和阿猫的想法——像鼻子又痒又酸的当儿,嘴张得老大,眼却睁不开,摆好姿态酝酿着一个喷嚏,结果它迟迟不来,使人怪不舒服。
……
“好菜坞”是个船坞,位于牧原岛西部老码头——“鸡脚渡”。
岛屿西侧海岸经海水冲刷,形成四条狭长海湾,相邻海湾之间为高耸山脊,险如刀锋,共有三条,站在最高一条山脊上俯瞰,整个海岸形如一只揸开戟张的瘦骨嶙峋的鸡脚,故称“鸡脚渡”。
四条海湾中有大小船坞上百座,好菜坞是其中最大的一座,也是整个东海上规模排名前十的大船坞之一。
牧原近海的渔船、商船、兵船、海盗船,大多在此制造完成,在此维修、改造,在此宣告报废。
好菜坞是船们的摇篮,也是船们的坟墓。
好菜坞的老板——魏琏,既掌控着牧原岛的造船生意,又是东海老牌海盗团“魏记”的创始人和掌舵者,因其武技精熟,道法深厚,且法胜于武,颇具宗师气象,牧原岛人都称他为“魏天师”。
魏天师安家在此,此地自然而然成为了魏记的大本营,像岩穴接纳了猎鹰栖息,好菜坞也常为三千魏记海盗所麋集。
好菜坞的名字,相传是魏天师祖先——一代厨神魏小余所起,意为:烧一手好菜,迎三海贵客。
作为东海上最著名的餐馆,好菜坞闻名遐迩的原因,在“好菜”二字之上多于在那“坞”字。
在东海上,有人不知好菜坞有魏记,却无人不知“好菜坞”里有美食。岛外观光客,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牧原岛,必会先到鸡脚渡,进好菜坞饕餮一顿。
不出外勤的日子,魏天师几乎整天都在好菜坞,摇身一变而为总庖师,亲自坐镇主厨,率八位大厨烹饪佳肴,专供尧族六大菜系,招待四方来客。
魏天师虽然法术高超,在牧原一岛几无敌手,为万千法师羡慕嫉妒恨,他本人最感兴趣、最引以为傲的却是老魏家那一套祖辈传承、代代创新的厨艺。
他在修为上武法双通,而法胜于武,稍有失衡。但在厨艺方面却是红案白案俱佳,无论荤素米面,热菜冷盘,墩子掌勺,无所不精,堪称红白双绝。
魏天师自称精通三千种尧族菜式,帮厨人手够的话,他把这些菜式全部做一遍,可供三千号魏记兄弟一人一盘菜,保证没有任何两人能吃到重复的。
尧族人好吃,懂吃,把吃作为天字第一号要事来对待。
魏天师年轻时就说过:“不会法术,不会武,大不了遇到仇敌,引刀一快,死便罢了。吃不上美味佳肴,人生就太无聊了。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
鸡脚渡西向荒废大陆,背离如今最为富庶繁华的京畿方向,照理说将会一天天衰败下去,像外岛那些口岸朝向不佳的码头一样。
人会老,码头也会老去。年轻人们抛弃老码头时并不觉得那是一种叛逆,反而认为是进步。喜新厌旧太难听,他们都说辞旧迎新。
多亏了好菜坞的存在,拿口腹之欲拴住了无数食客的舌头,鸡脚渡不仅未现颓相,反而人气日益高涨,维持住老码头的面子,一如孝子贤孙勤劳顾家,交游广阔,高朋满座,头童齿豁的老祖宗脸上也有光彩。
反观牧原岛东部新码头“牧原新港”,岛主方念真十几年来开山填海,堆人砸钱,大力发展,然而时至今日,其繁荣程度、人气指数仍比鸡脚渡稍逊一筹。
魏天师今年六十有四,很少出外勤了,用他的话说,“多留些机会给小辈们吧”,他把自己多数的时间、精力都放在餐馆里,放他在钟爱一生的案板上、灶台上、菜盘里了。
尧族人的传统手艺,能不依赖书本穿越栉风沐雨的两千寒暑而留存至今的,不多。
除了人们今天还能知道的古老武技与法术,茶博士的评书,街头艺人的戏法(不需要托儿的那种“真”戏法),恐怕就只剩下魏天师的厨艺了。
书本会散佚,纸张会零落,但手里的功夫,嘴上的机巧,口传心授,一代一代,绵绵不绝。
李材韩沿着十里大道一路向西,快步走去。
好菜坞招牌在望时,那轮夕阳已有一多半沉入大海,余晖照耀下,海面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的金蝴蝶扑闪着翅膀,或将破水飞出。
走到好菜坞大门口时,已经完全看不到日头,海面上一片黑,天幕低垂,夜色阴沉,整日价喧腾不休的大海忽然间闭口不言,舌底牙间藏着什么阴谋似的。
逢集日的店堂像一锅汤煮沸,宾客出入不绝,走马灯也似,几乎要把门槛踩坏。
过往无数个这样的日子,魏天师都在烟熏火燎的灶间和八位大厨并肩作战,颠勺如飞,挥汗如雨。
今天他却事不关己一般,在店外亭下一张藤椅上坐着抽烟,守住小小一方寂静。
穿着大厨白袍、戴着白高帽,魏天师眯缝着大眼望向远方,像在看海,像在看天,又像看着过往的岁月。
吧嗒吧嗒,烟袋锅子明明灭灭,宛如闪烁的信号灯;吧嗒吧嗒,青烟升腾,如梦如幻,有副沙哑嗓子在唱船歌;吧嗒吧嗒,樯橹如林,云帆蔽空,巨浪滔天,震耳欲聋。
黑色的海盗旗,紫色的蛇舞旗,往来穿梭,如群鸟乱飞,满满一片海。
火炮怒吼,灰飞烟灭;钢刀嘶鸣,白进红出。
一千四百四十七名牧原子弟,葬身鱼腹!
愤怒的马鞭,炸起的金环蛇似的;勇武少年,咬紧牙关,绝不低下孤傲的头颅……
魏天师轻轻摇头,驱散了回忆的云烟,心下对自己说,你总算是老了。
人一老,难免被往事杀杀回马枪。
这位一生叱咤风云的东海枭雄,双目依然威武有神,烟火一炽,不再清澈的双眸中便立时点亮了一对太阳。
然而,谁也阻挡不了白发、皱纹与日俱增,像红锈爬上了宝刀,蚕食着锋锐。
黄子健坐在亭下另一条板凳上,遥望着想象中的海天相接处发呆。在那里,海像墨汁浸染了天,两者已经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魏爷爷!子健哥!”阿猫清脆的叫声把两人从沉思中唤醒。
“嘿,你这猫崽子!”魏天师笑着捏捏阿猫脸上的肉,“子健,你快和猫崽子去家里,我不多时就回。”
他的孙辈都不在身边,平时最喜欢的就是阿猫、阿狗这两个半大孩子。
家里虽有个两岁多的小女儿魏清,可作为老一辈尧族人,魏天师的思想里多少有些重男轻女。
黄子健笑笑点头,微一欠身行了个礼。
魏天师的家就在好菜坞背后小丘顶上,是一座偌大宅院。因了魏宅的存在,便有人称这无名小丘为“魏丘”。
黄子健、阿猫两人绕过照壁,穿过前院,见后院堂前有两个女人坐在一处摘菜。走近几步,见是魏天师的大太太桃婶,和阿猫的妈妈——文茵。
“桃婶!……”阿猫迟疑一下,叫了声,“妈。”
“乖!”桃婶一笑,圆乎乎像大馒头的脸就充满了喜庆,“饿了吧?你倩姨在厨房切熏肉,还不快去吃两片填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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