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朔风呼啸，白霜蒙地，寒气砭骨。

北京城郊外，一队明兵正手持刀枪，押着一辆囚车，冒着风雪朝南前行。囚车之中监禁的是一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只见他双腿之上爬满蛆虫，正在啃食他的血肉，但其面色仍是威严庄重。那汉子名叫屠统，时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三年前因上书参奏严嵩父子而遭迫害入狱，今被贬至川南。

打头的明兵转身走到屠统的囚车旁，低声道：“屠大哥，咱们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在回头看一眼吧。”

屠统双手撑着囚车，缓缓转身，望向京城，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大雾，胸中顿时一酸，连连叩头。

那明兵叹息一声，低声道：“屠大哥，朝廷里的恩怨，不是咱们一介武夫所能干预的。严嵩父子把持朝野，我们也只能奉命行事，还望屠大哥不要怪我们，不过你放心，我们定保你一路平安。”

屠统叹息一声，道：“梁老弟，你我是多年战友，我怎会怪你。只是如今奸臣当道，人人自危，你虽在锦衣卫当值，离那严老狗最近，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你又是淑山的好友，他怎会不提防你？唉，你好自为之吧。”叹了一声气，又道：“圣人岂会不知严嵩父子行径，你可知圣人为何不管？”

梁千户沉默不语。

屠统道：“咱们这位圣人深谙帝王权衡之术，以严嵩令百官，用百官制严党，二党相争，才可保他大明江山稳固。说白了，在咱们这位圣人眼中，没有忠佞之分，只有能用和不能用。唉，他用清流派治理天下，用严党捞钱给他修道馆，贤时便用，不贤便黜，这就是圣人之道。”

梁千户只到屠统临死前诉说些愤懑之言，若是放在平时，这便是诽谤朝廷的重罪，定会一刀斩落他的头颅，哪怕他是自己的结拜大哥。

屠统叹了一声长气，灌了几口水，又咳嗽了几声，将水袋递还，转身坐下。

梁千户挥手道：“走吧。”几名士兵驾着囚车向南行去。

屠统转头望向京城，眼中尽是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缓缓吟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商西周。五霸七雄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耕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杨慎诚不欺我啊。”他声音越吟越大，逐渐盖住了风雪之声，众明兵知其心中悲愤，也未管他。

行不多时，只见前方站有一人，身着黑袍，头戴面罩。众明兵心知不妙，拔出腰刀，缓步向前。

只见黑袍人踏地而起，黑袍到处，青光闪动，眨眼间十多名明兵已身首异处。

屠统微微皱眉，厉声道：“你是何人？”

黑袍人道：“屠大人，有人派我来接你。”说罢，摘下面罩，漏出一张少年脸庞。

屠大人惊喜交加，一把抓住黑袍少年左手，道：“是……是你！你答应了？”

那黑袍少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抽回左手，跳上囚车，朝东行去。

风雪越来越大，将车痕连着那几名明兵尸体一同掩盖。

良久，一名士兵从雪中爬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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