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第二次皖中会战结束后,中日双方已经陷入新一轮的对峙,江北数十万华军开始进入整修阶段,已经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一切不安定的因素,但孙殿英毕竟是混过黑社会、组织过邪教组织,又在中国军界几起几落,见惯风云变幻的人物,有必要如此惶惶不安,如丧家犬一样在接到兰州军令之后便匆匆而逃吗?
问题是,孙殿英有不得不逃的理由:第1,第四军团郭宗汾部在清剿苏北C.P.游击武装和潜伏分子的时候,抓捕了不少C.P.骨干,其中有人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叛变,变节者吐露了不少机密情报,涉及到孙殿英的一条就是他的副手、第五十五军副军长邢肇棠居然是C.P.派来做孙殿英部兵运工作的地下党员,以至于江淮前指出面以参加军事会议为名诱捕了邢肇棠,并导致孙殿英被兰州严肃警告,第五十五军已经吞到肚子里的数千苏北伪军,也被迫移交江苏省补备司令部处置;第2,孙殿英进入宿迁之后,为了持续独占这块富庶之地,跟友军间多有龌蹉,从郭宗汾、于学忠等军事将领,到新任江苏省主席的孙震,所有人都对孙殿英不满,甚至连同属第十三军团的高桂滋部也对其吃独食产生了愤懑的情绪。
失去了最高统帅部的青睐,又早就得罪了周边人,孙殿英自然知道接下来必然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或许兰州一时间还没有整肃孙部的打算,但架不住于学忠、郭宗汾的防区就在第十三军团边上,想来只要孙殿英部拖延一下执行北调的军令,这群饿狼就会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江淮前指的默许下扑上来,将他孙殿英撕成碎片。
所以,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孙殿英想不落荒而逃也是不可能的,甚至他已经等不及做好移交第三四九师、接收第三五一师了,不过想来最近志得意满的高桂滋会主动联络和接收第三四九师康济部,而刚刚升任第十三军团副军团长并继续兼任预备骑兵第一军军长的徐梁也会带着第三五一师和预备骑兵第一军顺着津浦路追上孙殿英的脚步······
在河北,还有一个和孙殿英一样惶惶不安的人,那就是第十军团军团长刘和鼎。当兰州一举吞掉川黔军2个军团的消息传到河北,顿时让他惊出了一阵冷汗。
刘和鼎自觉自己是有根的人,然而他在跟第三集团军(群)司令官孙楚的交流中却碰了软钉子,这越发使他觉得外部形势对他而言有些大而不妙了。不过刘和鼎还不死心,试图直接联络阎锡山,请求这位有志于山西独立的国务总理能拉他一把。然而多次去电,却一无所得,这就让刘和鼎彻底失望了。
“健侯兄,兰州要卸磨杀驴了。”在徐水县城里的第十军团司令部,两眼猩红的刘和鼎正在寻求第五十军军长高树勋、第三三七师师长张占魁、第三三九师师长张熙民等人的支持。“我已经有确切的情报,兰州已经着手裁撤第十军团及第四十九军和第五十军了。”
兼任第三三八师师长的高树勋是冯玉祥旧部出身,和这位四处滋事、被人称为民国第一大祸乱之源、最后灰溜溜跑去苏联的冯先生一样,高对手中的这点实力还是很紧张的,只不过天塌下来先有高个子顶,没有直面威胁的他尚有几分理智,并不完全相信刘和鼎的说辞:“波鸣兄,如今河北战事正酣,兰州又怎么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呢?”
刘和鼎冷笑道:“健侯兄,你以为我是在杞人忧天吗?你错了,对于咱们这些杂牌,兰州迟早是要动手削藩的,甚至连阎总理的晋军、张副主席的东北军都逃不了,逞论咱们这些相比只是芝麻大的小人物呢。”
跟高树勋一样出身冯部的张占魁被刘和鼎的话说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回应道:“波鸣兄,我承认,兰州是肯定要削藩的,但大头可是在南面,几十万老蒋的旧部不清理干净,兰州又怎么可能先削减了咱们这些相对可靠的部队呢?更何况,我还是认为,北方的仗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就算河北抵定了,兰州还有出兵东北,少不得让咱们这些杂牌首当其冲。”
刘和鼎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第十四军团和第廿军团又是怎么回事呢?”
高树勋笑道:“那是他们正好被兰州抓到了把柄,再说了,裁撤了第十四军团和第廿军团,不是又新建了第卅一军团吗?这说明,兰州还是要做表面文章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别让兰州有动手的理由,我就不信,戴主席会冒着各方反弹,强行裁军。”
刘和鼎愤怒的用手一怕桌子,晃得桌面上茶水都洒了出来:“短视,健侯兄,你不能这么短视,就算西北现在不动手,以现在的情况看,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吧,到时候,西北还会忍着不动手吗?到时候,柿子捡软的捏,晋军、东北军家大业大或许还有应对的时间,咱们有什么?兰州一纸电令,我们就要回家务农了。”
高树勋听到这,心生狐疑,不禁探问道:“波鸣兄,阎总理之前不是对第十军团多有顾拂,怎么?晋方现在也自顾不暇了吗?”
刘和鼎怒不可遏的回应道:“孙楚支支吾吾的,阎总理那边又不回电,所以我才说这回咱们是在劫难逃了,真是一番打点都喂了狗。”
高树勋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兰州真的动手了?”
还没等刘和鼎回应,第四十九军副军长兼第三三六师师长刘尚志从门外冲了进来:“兰州动手了,刚刚接到军情通报,兰州宣布改编第八军团和第十一军团为国防军第十八军、第十九军,葛敬恩和原南疆集群司令邓超群分别出任军长,两军随后将合组成燕山集团军(群)。”
川黔军出身的张熙民一下子跳了起来:“龟儿子的,兰州果然现在就动手了。”
张占魁却惊讶道:“不可能,第八军团是东北军主力之一,张副主席怎么可能坐视兰州并吞呢?这,这不可能,这完全没有道理。”
“张小六子在戴季良面前伏低做小这么多年,都落这么个下场,轮到我们还有活路吗?”刘和鼎随即屈指算到。“国防军1个军通常下辖6个师,第八军团和第十五军团加起来拢总才8个师,尚有4个师的缺额需要填补。”
刘尚志面如死灰的帮衬道:“我们正好4个师······”
现场一片寂静,好半天后高树勋才一字一顿的问道:“波鸣兄,你准备怎么应对······”
离开刘和鼎的司令部,张占魁和高树勋这两位老同事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伟勋兄,你以为刘波鸣的计划能成功吗?”
张占魁砸吧一下嘴:“刘和鼎已经疯了,他以为掐住孙楚的补给,兰州就会迫于平汉路作战的需要做出让步,这怎么可能。晋军在平汉路方向垮下来,的确可能影响河北战事的发展,但不要忘了,第八军团、第十一军团已经出了娘子关,完全可以暂时搁置改编提兵北上增援,因此对兰州而言,大局未改,只不过是拖延了战斗结束的时间而已。”
高树勋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平汉路南线失败,最开心的还是兰州,可以说是刘和鼎自觉替兰州做刀,受损的只能是晋军方面,这样,事情就做绝了,阎总理就是想挽救,也不可能出手了。所以,我们不能跟刘波鸣,一条道走到黑。”
“可是兰州要吞了咱们的实力?”张占魁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左右为难呢。”
高树勋想了想,苦涩的说道:“刘波鸣有句是说对了,兰州迟早是要裁军的,既然如此,就拿第十军团卖个好价钱吧。”
张占魁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要怪就怪刘和鼎自己吧。”
感叹完毕,张占魁忽然问道:“要不要跟朝隆兄那边打个招呼?”
高树勋表情一滞,最终摇头道:“人多口杂,万一?路都是自己选的,走错了,张熙民也怨不得我们没有拉他一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高树勋想错了,他完全没有料到张熙民比他想象的更加油滑----在刘和鼎面前表现的义愤填膺与兰州势不两立的张熙民,一回到自己的师指挥部,就立刻与老乡向传义联络,通过这位刚刚成为国防军第十九军长的中介,向兰州报告了刘和鼎的计划。
得知刘和鼎部有变的兰州,立刻下达命令,裁撤第十军团及所属各军、师,一应兵员用来补充华军第六、七军团及国防军第十八、十九军的缺额。
接到兰州的命令,早做选择的高树勋、张占魁、张熙民等人立刻通电接受,只有还蒙在鼓里的刘和鼎以第十军团全体将士的名义表示反对。于是兰州立刻命令高树勋和二张所部前去解决刘和鼎的第十军团司令部及站在刘和鼎一边的刘尚志第三三六师。
面对突然倒戈的同僚,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的刘尚志立刻随风而倒,发表了接受兰州指令的声明,至此还在幻想当中的刘和鼎成了孤家寡人,其警卫营与司令部也在随后的短暂交火中被张熙民、刘尚志两部“自己人”解除了武装。
最终,在破口大骂声中,刘和鼎被押往兰州最高军事法庭受审,参与谋叛但很快认清形势反戈一击的刘尚志被调往闲职,而因不看好刘和鼎所作所为,于事变之初便坚定站在兰州一边的高树勋、张占魁、张熙民等人则获得了国防军师长的职务作为嘉赏,但随后也全部调离老部队,不得不主动或被动的融入国防军这个大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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