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浔道:“家人之间,本就无需太多礼节,席间谈笑,才有趣味。”
——
确实。
清越接过米粥,尝着尝着,不免又陷入了思索。
现代的生活节奏快,虽然网络更发达了,通信更便利了,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平时没机会说上一两句,就连饭桌上大家也只是自顾自看着手机,似乎进入了面对面交流的碰壁区。
而在这里,虽然这种缓慢的生活节奏让她时常不知自己生而为何,但起码她的神经放松了,也有了家人。
饭毕,大家闲谈几句,清越向容浔问了问竹染的近况,容浔便与陆铮去了书房,众人于是也散了,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清河与清越二人院落本在一处,自然便相互做伴一同回去。两人一路沉默经过穿堂,又走过一个抄手游廊,入了穿山走廊,清河方吞吐着开口道:“先前席上见你那神色有片刻的异常,你是不是……心悦容世子?”
隆冬还未过,假山周围除了一些常青树外尽是光秃着身子的,虽是阳光正好,湖面却并未有想解冻的心思,将光照散射满了整个花园。
“姐姐为何这样讲?”清越恰好经过一棵梅花树,顺手撷了朵梅花放在手里边走边端详,面不改色,道,“容公子与我是救命之恩,我待他至多不过是恩人之意,兄妹之情。”
“可是,”清河顿了顿,接着道,“彼时席间我们谈及容世子的婚约,你神色分明有片刻的黯淡,虽然转瞬即逝,但你瞒得了你一母同胞的姐姐吗?”
清越抽了抽鼻子,忽然心中感慨万分,难道是在清晏身子里呆久了与她姐姐有了灵魂感应?她曾经可是连国际一流的微表情大师也猜不透的人。
果真是安逸太久了,连老本行都生疏了。
清越先不回答,将梅花往自己头上放了放,觉得不合适又放到清河的头上,看了看随后点点头,思忖片刻,方道:“姐姐都说了,容浔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人,难道姐姐想我日后去给他做个妾吗?”
清越分不太清喜欢和心悦的界线,她虽活了二十七年,但这二十七年间她不过交过一个男朋友而已,经验不足、实践不够,因此,她也无法特别肯定自己与容浔是不是有点异样情愫,毕竟一起生活了三个月。
而且,她其实很容易喜欢上对她好的人。
但是,分不分清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见清河似乎是怔了神,僵在原地,清越也停下步子,说:“或者,让我和顾云生一样,去殿上闹一出,让陛下把婚约给废了,再立一个别的?但是,姐姐要知道,这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那人爱我要如顾云生爱他心中的那个女子般深,不然凭什么?”
她打心眼里羡慕顾云生爱着的那个女子,如果让她为了一份爱情去冒生命危险,她会觉得这不值当。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我知道姐姐疼我、爱我,一心想我以后过的好。”清越更放缓了语调,“容公子也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但……姐姐愿意自己的妹妹为平妻、为妾吗?姐姐也是有婚约在身之人,试想,若有一天,姐姐的丈夫再娶了个女人,你愿与她分享吗?”
她的教育只教过她“一夫一妻”,不曾教过她“一夫多妻”。
“定是不愿。”清河果真设身处地想了良久,眼睛里默默就闪起了泪光,道,“但日后身为当家主母,这是我不得不过的坎儿。”
一片寂然。
鸣笙与清越讲,清河的未婚夫婿是洛阳王世子李润之,便是以后的洛阳王。一个王爷,有几个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不再说话,垂下眼眸。
与情,容浔有未婚妻子,那她便是实打实的第三者,爱情虽不讲究先来后到,但有礼义廉耻。
与理,容浔是世子,是未来的王爷,身兼传宗接代的重任,未来90%的几率是不止一个妻子的。她断然无法接受。
所以,纵使她或许对他存在丝毫的情意,但也仅限于此了。
容浔还不至于让她放弃三观。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便不去想了。”清越展开笑容,将清河拥抱在怀中,将声音往嫩了调,一个挑眉,撒娇道:“姐姐,我之前的记忆都没了,还是鸣笙跟我说的您的那位如意郎君,您要不再跟我说一些?这样日后他若欺负你,我可是能找他算账报仇的。”
“你呀。”清河破涕为笑,也展开手臂去抱住清越,“尽会安慰我。”
“您是清晏姐姐,我不安慰您安慰谁啊?”清越环起清河的手,两人并肩步入竹林,“要我说,日后我要嫁人,不嫁王公贵族,不嫁商贾小贩,只嫁心意相通,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明孝宗堂堂帝王,一生只娶了一位张皇后,她就不信,偌大的天地,她找不到一个跟她三观契合的!
再说,不是还有陆家和尼姑庵嘛。
“四妹可真是恨嫁了呀!”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河越二人正疑心是谁,跨过门槛,就见清源正呆在院中的亭子里嘴角勾笑瞧着她们二人,心中顿时了然。
“怎得,不行?”
对于这个十来岁的弟弟,清越也觉得他有趣的很,有时觉得他幼稚顽劣,有时又觉得他是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哩!
陆清源依旧是一身鲜红的长袍,“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抬头望天,每走四步吐出一字,七字念完,恰好走到姐妹二人的面前,那衣袂迎风飘起,竟有几分文人气场,“这诗,真是有趣的很。——只不过,妹妹若这样想,那补办及笄礼的那日,怕是没人敢上门提亲咯。”
“小儿休要乱语!”清河瞋视了一眼,清源立时收起顽劣的模样,“你不与祖父在三友亭念书,来我们这来做甚?”
三友亭取自岁寒三友,是陆三省院外花园湖心的一个八角亭,因花园中集齐了松、竹、柏三者,遂唤作“三友亭”,是陆三省平日拿来做学问的地方。
他说,书房虽样样齐全,但不及空旷的亭子令人来的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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