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爷子不是说了嘛，让清晏在去顾家学塾之前先跟他学着，因此特差遣我来带妹妹去文墨轩买些读书用具。”

方才饭后，老太爷与容浔聊了聊清越在容家的日子，两人谈着，从烧火劈柴到练字研磨，不知怎得就转到了学习问题，老太爷一想自家孙女尽管曾有“京中诸葛”的名号却也是傻了七八年的人，内涵修养自然与其他京中女子有些差距，过些日子去了顾家学塾，怕是要被人笑话，伤了陆家名誉倒无妨，只是担心清越的自信会被人折了，于是思考一番，决心趁着他尚未回琅琊，亲自教授孙女些许时日，虽不期待她能出口成章，但至少要能将字认全。

清越稍稍有些感到惊讶，道：“我只当祖父席间的话是玩笑语，不想他竟是认真的。姐姐，那我便先随三哥去了。”她向清河告了别，便随清源走另一个条路，出了仪门，只见小厮已备好马车，两人便上了马车直奔文墨轩。

文墨轩乃京中最好的字画铺子，各式各样的文房用品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清越不是个懂行之人，只得样样询问清源，最后在他的指导下，买了狼毫、兼毫、羊毫等不同材质不同粗细的毛笔，百年老树根做的笔架，竹雕笔筒，松烟、油烟墨，端砚等，足足有四十余种，虽然清越曾在父亲书房中见识过，但此情此景，还是叫她目瞪口呆。

待掌柜一一核对价格后，只见清源从怀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与他，掌柜立即唤来两名仆人将东西装箱抬到马车上。

看着这一箱东西，清越心中不禁打起算盘：“如果按一两等于一千元算，那这一百两就是十万，就是说，我出一趟门，花了十来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话不是没道理的。

清源见自家妹妹上车后便一直盯着那箱子若有所思、一言不发，便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焉了的黄瓜？”

清越抬起头来，一脸真诚调侃道：“哥哥，这东西能退不？要不你把东西退了，直接给我银票？或者…您老缺腿部挂件吗？”

清源顿时明白眼前这小丫头是掉进了钱眼，也知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便放肆了笑，不再理会她。

他撩开车帷看了眼车外，沉默片刻，忽的朝清越挑眉，说道：“今儿三哥有钱，带你京城逛逛？”

清越故作疑惑道：“真的？”

是时，清源便让外面的车夫靠边停车，自己则与清越下了车，道：“你先回府便可，我与小姐再逛会儿，若是有人怪你，你尽将罪名扣我头上就是。”

说完不待车夫回答，便拉住清越的衣袖朝十里街走去。

街市上人流攒动，摩肩接踵，清源便走在了清越的外侧并肩而行。

清越不由得偏过头多瞅了几眼清源。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了她十二岁的弟弟了，正愁没人带她熟悉街道呢。若是上辈子她也有这样一个护着妹妹的哥哥，得多幸福！

一时间，她心中又酸又苦，悲喜交加。

虽然清源常年生活在琅琊，可对于京都的熟悉程度还是要比清越高的不止一星半点儿，什么胭脂铺、成衣店，他都一清二楚，于是乎，他领她从衣到食将京城的CBD几乎走了个遍，两人玩耍嬉笑间，不知不觉已近日暮。

清越嚼完一个糖人，正欲回家，忽的想起那日与鸣笙的谈话，便同清源商量一番，最后两人折回布后街去到慈幼堂，将买的东西悉数给了那儿的黄发儿童，又与之嬉闹了片刻，方回了陆府，此时众人已入席用了一半晚膳，见两人迟迟归来，也未多加苛责，只是训斥了几句诸如下次早归的话，便让二人入座，又令厨房多做了几道菜。

饭毕，众人坐在正厅中话了些家常便散了。

而容浔自陆府出来后便回了林中的宅院，适时竹染正在院外采药，见到公子此时来，不由纳罕，道：“今日是上朝的日子，公子是鸿胪寺卿，理应要上朝的，然而这上朝的时辰过早，搅了人的睡梦，公子下了朝理应回王府歇息，而不是跋涉至此呀。”

话中虽有埋怨，可竹染已端来了刚煮好的明前龙井。

容浔先接过茶品了品，道：“不错，茶艺工夫又有进步。”便将茶放回茶盘，又道：“今日去了趟陆府，清晏与我说她心中甚是挂念你，也让你不要担忧。”

“原来是清晏妹妹，那日真是我一时大意，险些害了她，幸亏她吉人自有天相。”

容浔安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相依，想来清晏不会责怪你的。”

他入卧室脱了朝服换上一件月白色常衣，便拿着一根钓鱼竿径自去平湖垂钓。

他口中喃喃道：“‘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自古读书人想来都是有着“闻鸡起舞”的毅力的，陆老太爷亦如是，清越只觉得耳畔的鸡鸣声尚未消散，便被丫鬟们强拉硬拽起来一顿梳妆打扮就被领到了三友亭。

朦胧中，她只见一个模糊的舞剑的身影，越走近，那个身影越清晰，耳边的朗朗的读书声也更加洪亮，人也渐渐清醒开来。

原来是清源在舞剑、陆老太爷在读书。

那两人已在亭中练了半个时辰有余，此刻皆是神清气爽，见清越迷迷糊糊如一个醉酒人般踉跄走来，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你这熬夜赖床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唉！”老太爷许是读的累了，放下书抿了口茶，待清越走到席中坐定，方道，“不知你曾都学过什么？”

清越努力唤醒自己的大脑思考了一番，回道：“学生只会《诗经》和《论语》而已。”

她不知道清晏都学过什么，但她实打实的看完了全部的，也不过这两本书罢了，至于其他，一半是父亲教授的，一半是义务教育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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