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冲颤着手指,探向聆雯鼻息,但手掌未至跟前,却传来聆雯梦呓娇声,喃喃道:“饿...我饿...”柔腻轻灵,甚是悦耳。
英冲这才长舒一气,却再不敢将族妹撒手,只任其枕着大腿熟睡过去。
这番深夜变故,自不为旁人所知。
次日清晨,酣睡一夜香甜的英聆雯睁开惺忪睡眼,才知自己正枕着族兄大腿。
她颔着小脑袋,低眉一瞧,却见英家大少蓝袍之上,隐有几丝津涎,印出了醒目痕迹。
聆雯那一张初醒的红润小脸霎时透红,比骄阳更甚几分。
她平素自持端庄,孰料熟睡之下,却失了容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便索性将脸埋在双膝间,口中羞怯咕哝道:“冲哥哥,抱...”
本欲道“抱歉”,却不及英冲插言迅速,问道:“小雯,你可还记得昨宵了发生何事?”
聆雯把小脸遮掩,却秀目一阵白眼,还道族兄这是在取笑自己。于是也不抬首,便噘着小嘴,悠悠回道:“睡得深沉,不曾记得。”
英冲心下一凛,再低声问道:“期间可有突感异样,蓦地毫没了知觉?”
聆雯这才登时醒悟,抬起小脸,恍然道:“有的!冲哥哥你不说,我还真未察觉,这般提及来,确是如此。我也本道奇怪,昨宵饶是卧眠,却也不过浅睡而已,后来突感脑后一阵隐痛,就顿失了知觉。”
英冲心下一阵惊骇,后悸犹存。
想来昨宵出手之人,正是冲着小雯而去,欲将之敲晕掳走,却被自己半路阻扰。倘是彼时稍失了防备,只怕聆雯眼下早已凶多吉少。
正自思量间,忽闻身后英聆晴娇声喝道:“婷姐姐,婷姐姐哪去了?”
她口中的“婷姐姐”,亦是英氏核心内数位女眷之一。因英聆晴素来忌惮英聆雪,聆雯又只与族兄英冲亲近,英婷便成了英聆晴最是贴心的人。二人半月以来形影不离,夜晚更是相挨而眠,情感颇笃。
只是眼下清晨醒来,聆晴却悄然失了英婷的身影。
聆晴娇喝声惊醒众人,便立时有人四下搜寻,但至半晌功夫,依旧寻觅人迹不见。
英冲心有猜忌,偷眼瞧着一旁不语的英义全二人,却见英义全只目光躲闪,低眉俯首不语。
英义仑面色阴沉,冷眼瞧着英义全,似是带着些许责备之意。
待他兄弟两个神色交流了许久,才闻英义仑凝眉扬声道:“谅她身中剧毒,便是脱离剑左英氏,却也前途渺茫,不必再与理会。”
众人自是清楚,这番话下之意,是指责英婷夜下潜逃了出去。话虽如此,却也不免令人暗奇,俱想:“夜有英义全寸步不离监守,英婷如何能有这样大的能耐,躲过一个大幕玄境的目光,逃遁而走?”
饶是心下蹊跷,但听闻英义仑如此论断了,便也无人胆敢反驳。聆晴亦置信了,娇愤着小脸,开始埋怨英婷的不辞而别。
待良晌过去,人众才纷纷将英婷失踪之事抛诸脑后,于是复尔开拔启程,再度踏上行途。
待这时四下没人了,英义仑方再度横一眼其弟,压低嗓音道:“怎地这般不知自持,岂非徒生变故?”
英义全面带歉意,叹道:“本是...唉,却也作罢,哥哥你知我的,再不敢胡来了。”
英义仑见其面色诚恳,方点头道:“今日我来守夜,你须摒弃旁骛,省的心痒难捱。”
英义全无奈点头,唯诺应是。
这般又行了数日,英冲因心中狐疑,便是深夜也再不敢顿悟,只是在幽暗的夜幕下沉心聆听。
聆雯也受他嘱咐,不敢再稍松戒备,未曾深眠。
数日来倒也无恙,不见异动。
这日烈阳高悬,燥热难耐,众人步履更感艰辛。
英义全立在疾风豹硕骨嶙峋兽背上,顾首瞥一眼身后冗长缓进的百人队伍,朝其兄摇头道:“哥哥,此行归宗,自谒东域往剑左域而去,须得途径五界十三境。咱们此前乘坐疾风豹片刻不歇,且耽搁了足足半载光辰,倘若似这般滞缓下去,却不知几时方能抵达族邸。”
英义仑亦是凝眉颔首,却无奈道:“实则咱们眼下任务完毕,晚些时日归族,也不妨事。只是这般滞缓下去,枉然耽搁了你我修行时间,倒委实可惜。”
二人正自踌躇间,却见身后英氏遗族人众里,立出一位镶金边紫霞绸衫裙女子。
她葱指一扬,淡然道:“前方是青霞界幼安境地首城,自有车队可雇佣前行。”
英义全二人立时恍然,不迭点头道:“是了,却忘记这桩行当!”
眼瞧那紫衫女子,只见她面目冷淡,说完也不耽搁,再转身归于众人行列,正是英聆雪。
英冲稍感诧异,聆雪饶是平素性情冷淡,冷傲骄纵,却实则外刚内柔,本质怯懦。此番言行,实有几分献殷之意。
想来眼下英家镇英氏家破人亡,此去剑左英家,也不知福兮祸兮。英聆雪便乐为屈服剑左英氏的始作俑者,以求英义全二人庇护。
聆雯立于英冲身旁,见此情景,只涩然一叹,抿嘴苦笑。
倒是英聆晴素来顽性昭著,大是恼怒族姐此举。但她平素忌惮英聆雪颇深,究是不敢径自开口驳斥。于是只憋红了俏脸,暗自挪步,悄然远离英聆雪几分。
英聆晴面色阴沉,莲步轻移下,却挨近了端坐的英冲聆雯二人。
她本自因英婷的“不告而辞”而愤懑不乐,眼下又想起此前英冲族冢前的言行,便即朝着英冲冷眼娇哼一声,才翘嘴转过头去。
英冲素知聆晴秉性,倒也不去理会,只沉心端坐。这时心中突感一片空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不觉陷入顿悟之中。
英聆雯与他近在咫尺,见族兄开始闭目打坐,立时芳心一乱,忙不迭摇醒英冲,颦眉道:“冲哥哥,你疯了么?咱们俱已服下伏毒滞血丸,倘若你一时悟得瓶颈,跨越元境云霄门,岂非瞬息便受剧毒反噬,沦作废人啦?”
英冲被摇晃苏醒,正欲开口解释,却不及一旁聆晴小嘴迅捷。聆晴早已嗤鄙着小脸,抢先嘲弄道:“雯姐姐当真是庸人自扰,他四十岁寸步未进,今儿倒害怕起悟得云霄门来。这话说出了口,也不嫌脏了舌头?”
长姐聆雪主动献殷,英聆晴与之决裂,时下又没了族中长辈的训教,本就秉性顽劣的她,便自此再无忌惮,言行愈发率性而为起来。
英义全兄弟冷眼旁观,他两个早将英冲这些日举措瞧在眼里,心中也颇是好奇,当下也不做置喙。
英冲向聆雯和煦一笑,颇有感激之意,才道:“不妨事,我...”
话没说完,又被聆晴插言道:“自是不妨事,雯姐姐莫是忘了,他修炼素来不吐纳炁能,自然于境界无半分增进。这般坐定下去,便是坐化成石头,亦妄谈跨越云霄门!”
这话便是素来温顺的英聆雯听了,也不由拧紧黛眉,朝聆晴冷视了一眼。
聆晴深知这位族姐秉性,便就此作罢,噤声不再言语。
聆雯颦眉之色,委实别生韵味,英义全瞧在眼里,心中又生几分贪恋之意。
但他听了聆晴所言,心下亦自大感不解,于是转而看向英冲,挑眉问道:“我此来谒东域之前,便听闻谒东英氏有一位天才修士,四岁入修师,十岁迈修灵,至增冠之龄①,便已是大幕灵境修为。只不知何故,后来却悄然没了声息。如今瞧来,那人便是你罢?”
英家大少对他萦怀恼恨,自是不愿置理,只默然点头。
倒是英义仑见他默认,面色更讶异几分,又问道:“以这等姿赋,便是在伦度修士之列,亦自十分的鲜见。依理而言,区区一槛元境云霄门,岂非视若等闲间?如何消磨这样久的时日,还始终跨越不过?”
英冲懒得搭理,便要开口敷衍时,忽闻头顶传来一阵破风疾音,震聩刺耳。这叫声当真刺耳,浑似有人拿针扎进耳蜗里,挡也挡不住。
人众纷纷察觉,仰首一瞧,只见空中电光火石一般,一道黑影急窜飞过。
那黑影宛如鬼魅,电驰雷疾,端的是迅捷好似光闪,只一瞬之间,便倏然而去。
人众心下震惊,孰料稍过数个呼吸,又一道同样的破风黑影疾驰而过,犹自转瞬即逝。
轮番两次凝目端视,英冲等人兀自不识其来由。倒是毕竟大家出身的英义仑却看出些端倪,这才诧异叫一声:“霹鹙鸟!”
英义全跟着面色一惊,附声道:“谍夫社的霹鹙鸟?哥哥,莫不是我眼花?怎么瞧着这两只霹鹙鸟好似受到甚么惊吓的模样?”
他自忖的点头不迭,只是话刚说完,却又立时自行摇头,否决道:“定是我眼花了的,展眼三宗十二域,敢妄动谍夫社霹鹙鸟的江湖人,只怕还没几家!”
便在此时,忽闻久不作声的英聆雪开口道:“到了。”
英义仑顾首一瞧,见聆雪在风中端立,面色冷淡,姿态脱俗,他情不自禁下,不免也多瞧了几眼。
前方视野的尽头处,一座大城徐徐浮现,似如海中岚屿。
英义仑当下低声吩咐了数语,便径直起身,独自往前方去了,留下英义全监守馀下众人。
原来他两个早已暗中商榷,这座境内首府耳目众多。他们携英氏族众,不免招人注目。为防徒生变故,只命众人原地静候,待英义仑雇佣车队前来。
......
注释:
①增冠之龄,因为修道之士,在入道级三境中,寿元上限为200年,是凡人的两倍,所以一般的年华称呼,也是基于凡人两倍计算。即为:20岁为增冠,40岁为甫成,60岁为硕为,80岁为逝华,理论而言,80岁以下,在修士之中,都算作后学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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