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杰艰难起身,面色瞬间惨白,显已身受重伤。他好似虽败犹荣,还是诚心赞道:“世人皆道‘修侠之下无绝艺’,今日亲见杀螟十剑,却端的是教人刮目相看!可恨那百花义贼将我修器源力耗个干净,不然,焉有你造次的馀地?”
实则百花义贼徐元驹只是耗去于杰修器源力一半,另一半,却是因此前捕追霹鹙鸟耗尽。只是他也素来心高气傲,自是不肯将之坦言道出。
英义仑收起佺剑,略微沉吟,才道:“多有得罪,今既胜负已分,请大林前辈就此离去罢。”
他虽有杀人之心,然则众目睽睽之下灭杀大林中人,英氏委实没有那份胆魄。
一旁英冲揪心观战,咬牙不语,心中虽是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聆雯更自泪涌眼眶,一颗芳心忐忑不安,心想:“适才已彻底开罪英义全,现下大林前辈也不敌英义仑,往下的路途,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黯然在怀。
便在此时,聆雯只感眼前一黑,她举目一瞧,却见是于杰孤注一掷,蓦地狂运真炁,疾奔至英冲跟前,拧起英冲衣襟,便要腾空而起,意欲趁乱脱身离去。
聆雯本是立于英冲身侧,这时见族兄被人舍命救出,自是蓦然大喜,一时竟忘却可自己犹置险地的处境。
英冲被忽地掠起,转瞬已然在数丈之外,他面色忧惊交集,慌乱无措,口中还在不迭大呼:“小雯,小雯!”抬头向于杰道:“前辈,还有小雯,我不能丢下她!”
只是于杰救下英冲,且已孤注一掷,如何能再去拉上聆雯?于是只得对英冲置若罔闻,犹自只顾死命狂奔而走。
英义仑两兄弟这才缓神,蓦然大惊,暗忖:“他一个堂堂大林豪杰,竟也能做出如此勾当,英冲对他当真这般重要?”
不及细细思量,他两个便即齐声怒喝:“贼子休走!”纷纷展开身法,追将过去。
但当他二人掠过英聆雯身侧,聆雯登时拼了性命不要,只蓦然抓住了英义全的双腿,死死不肯放手,使他丝毫前进不能。
英义全不料聆雯会有此项举措,脚步果是大为滞缓,只在稍顿之间,于杰便已掳着英冲狂奔而走,唯英义仑疾奔追赶而去。
英义全勃然大怒,叫一声:“贱货!”手掌灰褐色真炁运起,轰然落在聆雯青柳衫覆盖的玉背之上。
聆雯登时狂呕鲜血,被击昏晕厥过去。
聆雪聆晴两女见此情此景,不由心中百感交集,甚不是滋味。
这厢英冲被于杰掳带狂奔,心下虽忧心聆雯安危,却委实无可奈何。
这时耳边风声呼啸,四下也已无人,英冲馀光一瞥,却见于杰面色惨白,疲惫枯容,显是维持不过太久。
正自暗自惊慌之际,忽闻身后有人叫道:“哪里走?!”阵阵破风疾声袭来,原是英义仑紧随而至。
只是英义仑全是仰仗佺剑在手,再加杀螟十剑精妙非凡,方能稍胜大林于杰一筹。单论本身修为境界,身为中幕佺境的英义仑,比大幕佺境的于杰却要逊色了些。
是以论及疾奔速度,英义仑自也不比于杰。不论他如何狂奔,却始终追赶于杰不上,只远远的紧随其后。
这般前后狂奔约莫半个时辰,于杰速度却明显缓滞下来。
他毕竟身负内伤,还携英冲而行,更兼真炁连番消耗过大,气力已然不济,很快便被英义仑渐而逼近。
待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十丈距离,只闻在后的英义仑一声匆喝:“金焦刺!”
英冲心下大惊,但侧目瞧时,却见于杰面色淡漠,竟是头也不回,犹自只顾狂奔。
转瞬间,英义仑剑气袭来,于杰再无真炁馀力前去抵抗,他慌不择计下,只蓦地将英冲往身侧一抛,自己拿身子承了这锐利一剑!
英冲滚落在地,待起身查看,只见于杰伏面倒地,背上一个偌大创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英冲蓦然一惊,上前伏地恸哭,大叫道:“前辈,于杰前辈!”
于杰半阖眼眶,有气无力,显已回天乏术。
英义仑欺近了跟前,见英冲只是伏地大哭,却未存丝毫乘隙逃遁的念头,不由心想:“这小子是个性情中人,竟不愿只身离去,以他这样的性子,先前我屠杀他的族人,此事只怕没法善了。”
当下手中长剑一挑,直指英家大少,杀意凛然道:“我本意实不愿杀你,但你既然这般视重情义,你我又生了嫌隙,倒不如就地将你抹杀了干净。”说着举起手中长剑,直欲朝英冲刺将下去。
英冲便要神火附体,欲待死战时,忽闻“哐”的一声,英义仑手中佺剑却骤然脱手,自中断作两截。
英义仑大惊失色,只觉手臂震的吃痛难当,恐是脉络都被生生震断了数根,不由惊恐大叫:“何方高人?在下剑左英氏门人,还望手下留情!”
林中有话音传来道:“今日瞧在剑左英家的面子,留你小命一条,三息之间,速即离去,否则便就地留下罢!”话音沉着浑厚,带着浩瀚真炁。
英义仑哪里再敢耽搁?心想:“他一击震断长邢,这修为高深莫测,焉是我所能敌?只但愿他非是大林中人,不然,他目睹我杀了于杰,我可要糟糕。”心下思绪百转,便已按住右肩穴位,狼狈不堪的疾退而走。
英冲见英义仑狼狈而走,急忙再伏地大声呼唤于杰,只盼他能予以回应。只是叫的嗓音也要沙哑,还是徒然无功。
便在此时,英冲忽闻身后近在咫尺处,有人叹息道:“没用的,老于心肺俱损,已然回天乏术了。”
英冲顾首一瞧,但见一个粗衣糙布蓝缎衫的中年男子立在身后,想必便是却才出手相助之人。
他也瞧着于杰,面容威严肃穆,亦伤感无限,摇头叹息不迭道:“老于,非我不欲与你报仇,你应深知眼下连爷处境,我实是不敢妄动,以免再生变故。”
英冲忙扯着他衣襟,哭道:“前辈,前辈,求你快救救于杰前辈罢!他,他全是为了救我,才...才...”说着已然泣不成声,哽咽不能言语。
那蓝衫来人登时一惊,心中狐疑:“适才我便不解,为何于杰堂堂一个修佺,却悍不畏死救一个区区修灵小子?莫非与他有甚么亲故?”
当下问道:“老于是救你才伤成这般模样?”
英冲不迭点头,心中无限愧疚。
蓝衫来人更是惊疑,蹲下身躯,在于杰身上穴位来回一点,于杰蓦然咳出大口鲜血,这才转醒过来。且面色更泛起几丝红润,显是榨取生机,只换回片刻的回光返照。
蓝衫来人忙道:“老于,我封住你的痛穴,万莫再擅动,以免穴道冲散,徒受折磨。”
于杰却只置若罔闻,虽然撑开眼皮都已艰难,全身动弹不得,却犹自用尽最后气力,伸手自怀中探出一颗药丸,递与英冲,吃力咬字道:“你不必愧...愧疚,我实是有求...于你,这解药也算...算在内,望你能用神火救...救...救...”
但他不及道出名姓,便已气竭力枯,瞠目而死。
英冲心下悲凉,恸哭大喊:“前辈,于杰前辈,你让我救谁?你让我救谁啊?”
身后蓝衫中年男子却开口道:“救我卧帝域大林剑魁首,连麦城!”
英冲蓦然回首,见那蓝衫中年人亦是面带悲容,却隐含些许希冀来。英冲忽又想起于杰的舍命相救,心下更感不解。
蓝衫男子将英冲扶起,问道:“你是神度火系修士,是也不是?”
因见英冲点头,他又道:“那便是了,无怪老于这般悍不畏死,也要将你救出,换作是我,亦必如此!”
英冲不解问道:“卧帝域修侠剑魁首,连麦城?我一个小小修灵,如何能救那般人物?”
须知象寿级修元,修玄,修佺三境之上,便是称号级,称号级亦自有三个境界,便是修侠,修雄,以及修尊。
而一域之内,修侠境界之中,剑道最为巅峰之人,方能被唤作一域剑魁首。
这般人物,谅英冲一位区区灵境,焉能相救?
蓝衫大袖一挥,将地上于杰尸躯收于龙宿璩内,才凝眉警惕道:“此事详尽,稍后与你解释,此处实非久留之地,当速即离去才是。”说着,便强行带着英冲,飞也似的消失原地。
无过多时,二人行至一处荒野山岗。
英冲揉搓着手中伏毒滞血丸解药,凝望了片刻,便扬首服下,回眸朝蓝衫一拜,问道:“英冲拜谢前辈搭救之恩,敢问前辈所为何事,英冲只要力所能及,自是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蓝衫中年人大是欣慰,点头道:“甚么前辈不前辈,大林中人,素来平视无拘泥。我姓费名伦,是连爷北上问鼎剑侠的随行侠境扈从。”
英冲四十年来几近足不出户,一心沉寂于鸣悟之中。老管家不欲以琐事烦扰,因此关于东洲境内的势力以及琐要,一概不与告知。
是以英冲听闻费伦之言,心下更是不解,便即置喙道:“剑侠?不是剑魁首么,剑侠又是甚么?”
费伦一阵苦笑,心想:“我们寻觅这许多时日也无功,也不知老于哪来的运气,竟找了这么一个懵懂的神火修士?”
他稍微一顿,似是不愿耽搁,运转真炁带着英冲疾奔,边自解释道:“正如你所知,象寿级之上,便是称号级。只要在江湖上混出些许名堂,便会被冠以称号,便如我这区区不足挂齿的‘绿林侠’,抑或诸如‘梭剑侠’‘白岚侠’之类。”
“但独‘剑侠’二字,却素来被视为修侠境界内,剑道最是巅峰的一人。”费伦不时警惕四野,分毫不肯懈怠,再道:“一域剑道最是巅峰者,被尊为‘剑魁首’,而偌大东洲三宗十二域,共尊的修侠境界剑道颠峰者,是所谓之‘剑侠’!”
英冲听得出神,口中不时喃喃:“剑侠,剑侠。”却恍然醒悟道:“连麦城前辈莫非便是为了争夺‘剑侠’称号?如此岂非需要战败三宗十二域剑道魁首?”
斗败三宗十二域,各方剑道魁首者,这该是怎样一番雄心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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