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翔脸上那得意劲儿昭然若示,嘴里还不住洋洋自得道。
“早就说师尊叫我们来就是当枪使的,你们还心存侥幸,他是那么高尚的人么?”
几个弟子满脸不情愿,嘀嘀咕咕往怀里掏铜板。这些钱都是平日里跑腿儿下山买个酱油之类找的零,也不多,师兄弟几个加起来十文钱不到,也没处花,权当打赌的彩头,关键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是我太天真,把师尊想得太善良”
“所托非人啊,世道险恶人心难测,我的心在滴血啊”
“黄翔你个憨货早晚要掉沟里去”
这精彩的一幕被正堂里众人尽收眼底,个个脸上都是古怪的笑容,就连云万里也忍不住暗自腹诽起青山剑来。
于是正主儿脸上终于挂不住了,赶紧呵斥道。
“你们几个!无法无天了么?还不过来。”
师兄弟几人被这么一吼,终于老实下来,吐着舌头飞快往青山剑身后站。锅碗儿瓢盆儿哐啷啷扔了一地,还有几大包裹换洗的衣服实在找不到地方放了,只得全部往虎子身上挂。可怜虎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挂了满身,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差点把在座众人逗笑。
李悦溪动作隐蔽地扯着青山剑披散的长发咬着牙轻轻道。
“师尊你干得漂亮,你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临打架了才叫我们过来,我记住你了。”
青山剑老脸一红,悄悄道。
“我给你们屯了这里的梅花酿。”
然后是几个弟子挑眉斜眼儿的满意微笑。
青山剑一脉的场景被所有人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在场弟子心中总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意味。明明丢尽了师门脸面,但总希望自己也能如那几个乡巴佬与师尊相处的如此和谐自然。
而在坐的几位掌门人却各有各的想法。
正在这时,云万里打破尴尬哈哈大笑道。
“青山兄果然乃世外高人,对待弟子如平辈论,此等心胸万里望尘莫及。”
青山剑倒是无所谓,脸皮比城墙还厚。
“见笑见笑,我这几个弟子平日里野惯了,我呢,本来就是个山野莽夫,什么礼仪教化懂得也不多,干脆就放任自流啦。”
“青山兄好肚量,好心胸,在下也是佩服之至。”
郭晓生也是恭维道。且不论话里有几分诚意,单是他今天对青山剑的态度,就让其他几位掌门人感到一再惊讶,每个人心中不免再次思量起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所谓世外高人来。
却见郭晓生身后那位满心不忿的弟子此刻没来由一脸惊讶的表情直勾勾盯着青山一脉弟子,那眼珠都快爆出来了。
“你们怎么......”
话未讲完,嘴角不自主颤抖起来。
林浪大白眼儿一翻,没好气道。
“哟,这不是高手兄台么?怎么你这脸色如此难看?吃错药了?”
李悦溪趁此机会赶紧告起状来。
“师尊啊,你的徒弟在自家院子里被人鄙视你到底管不管啦!”
话已至此,在场众人之精明早已猜到一二。准是东临剑的徒弟看不起青山剑一脉,被分派了传达任务心中不满所以言辞多有不敬,造成了两方弟子交恶。而东临剑本人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当场抱拳一拜,真诚道。
“青山兄,郭某教徒无方,这劣徒既然唐突了贵派高徒,就将他交给你来处置,要打要罚我郭晓生绝无二话。”
郭晓生此话讲的微妙,处理得信手拈来,也不愧是一派掌门。
青山一脉几个师兄弟闻言纷纷发出了瘆人的低笑声,青山剑心中叹息,表面上板着脸呵道。
“怎么?给你们阳光就灿烂啦?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即又对郭晓生笑道。
“郭门主不必如此,我这几个徒弟生性顽劣肯定也做了不妥当的事情才会惹怒贵派高徒。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共商大计,没必要为了弟子之间的意气用事伤了和气嘛。”
却闻铁尧突然道。
“那个东临剑的小娃娃,你为何如此惊讶?”
他的这句话问出了大家心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表现异常的那位高徒身上。此子犹豫一二,看了师傅一眼
郭晓生冷哼一声。
“讲”
才支支吾吾道。
“你们......也来得太快了吧......”
众人有的恍然大惊,有的眼睛了然一亮。这几个少年行李繁多,即便骑马也不应该与郭晓生轻装出行的弟子到达时间如此接近,一时间百种猜测萦绕心田。
也不知谁很困惑地来了一句。
“轻功啊”
然后双手一摊。
“你们不会吗?”
然后又不知是谁接了一句。
“我靠,这帮人连轻功都没听过?不会吧?还高手呢,高个屁......”
场面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当中,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精彩。轻功他们当然会,只是没听说过有人小小年纪就可以驼着锅碗儿瓢盆儿跑得不比马慢的。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青山剑身上。
弟子都如此厉害,这个做师傅的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一时间这男子游手好闲的懒汉形象和卓尔不群的绝世高手合二为一,大家才渐渐发现青山居这个此前闻所未闻的武林门派是何等深藏不露。
青山剑本人此刻感受到所有人灼热的目光,心中痛苦万分,看来自己在这儿吃香喝辣睡到自然醒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云万里颇有深意地笑起来,不禁想起几十年前,那个男子略微展现惊世骇俗武功时,自己目瞪口呆的场景。没成想时间过得这么快,自己老了,前辈却是容颜依旧。
倒是青山一脉几个弟子是真的有点懵。几人自从拜师学艺就从未游历过江湖,所谓没有比较就不知深浅,这些在他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其实放在江湖之上每一件都是惊世骇俗的奇闻,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家武学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只有邢沣心中了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多时,云万里见场面差不多了,心中也是明白得很。以青山剑的超凡能力,即便如何藏拙,总有露馅的一天,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当下也不再就此事多言,免得惹前辈不高兴,便将话题转移。
“诸位,青山前辈的高徒既然也到场了,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他索性也不再隐瞒,直接称青山剑为前辈了。
在坐众人的目光这一次全部汇集在青山剑身上。江湖就是这样,能者为大,强者为尊,只要有实力,立马就能得到尊敬与地位。
云万里见状也是笑道。
“青山前辈,不知意下如何?”
青山剑心中叫苦不迭,却没来由地朝身后一看,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才道。
“邢沣啊,你来讲讲吧。”
后者目光一闪,摸不清师尊用意何在,只能硬着头皮冲众人一抱拳道。
“诸位前辈,弟子才疏学浅,言语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方才听闻家师描述,弟子有一事觉得蹊跷。”
“那帮神秘杀手近年来行事诡谲,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证明身份,为何这一次会事先通告?这不是摆明了给万云门做准备的时间?倘若对方一个不慎很有可能留下证明身份的把柄,到时候武林群起而攻之,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哪里来的信心可以敌得过整个武林的讨伐?又哪里来的信心可以将在坐诸位全歼于此?”
云万里眼睛一亮。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
邢沣脸抿了抿嘴。
“弟子认为有三种可能。”
“1、调虎离山,恐怕,在坐除万云门,其他门派已经遭到血洗。”
“2、对方混淆视听,所图不在于此。”
“3”
邢沣的目光淡淡环视一周。
“我们之中有内鬼。”
场面瞬间陷入沉寂当中,邢沣一席话如五雷轰顶。所有人在震惊话里内容时,也震惊邢沣的心思细腻,头脑机变,仅仅是听家师一句话便能马上推理出如此多的信息,他小小年纪是如何做到的?
所有人当中虎子是最为惊讶的,他从来没有见过邢沣这一面,往日里那张温和静默的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现在这个少年重叠,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从未认识一个真正的邢沣。
少时,郭晓生当先问道。
“邢沣小弟,你这些话可有证据?”
邢沣摇摇头。
“没有,不过我知道如何证明。”
“相信各位前辈身为一派掌门,必然有治派之方,也有各自与门派的联络方式,大可以尝试与本派联系,若没有回应,恐怕第一点就已经证实了。”
“明日便是对方来犯之时,若对方没有来,那么,我相信敌人所图就并非万云门。”
“至于第三点,敌人如此托大,任由大家准备,他们信心从何而来?我相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若对方对我们的每一步计划都了若指掌,那么我们无异于瓮中之鳖,若对方在我们当中安插有暗子,待计划之时将大家的思维引导至对方希望的方向,那么,后果又会如何?”
场面再一次陷入死寂当中,各派掌门纷纷眉头紧锁,暗自百种思绪涌上心头。邢沣的话直截了当,不留余地,如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众人心中。
却在这时,云万里大有深意地看了邢沣良久,抱拳对青山剑道。
“青山前辈有徒如此,万里羡慕之至,我有这样的徒儿,待我百年之后,定将毕身心血托付于他。”
众掌门闻言也是连连点头,看邢沣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喜爱。
却见青山剑本人脸上没有任何高兴之处,反而连连摇头,很是怜悯地看了邢沣一眼。这一眼看得后者为之一愣,不明所以。
却闻铁尧笑道。
“前辈莫要如此,令徒小小年纪能够想到这一层实为不易,若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众人纷纷称是。
青山剑叹口气道。
“好了好了,商量正事吧。”
邢沣见状不再言语,心中猜到一些什么,眉头一皱。林浪在身后悄悄拉拉他的衣角,小声道。
“这帮老狐狸,太贼了。”
虎子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纳闷道。
“咦?邢沣哪里说错了吗?我觉得句句在理啊?”
其他几人也是不明就里纷纷挠头。
唯有豆豆,躺在邢沣怀里睡得好不自在,鼻涕泡破了又吹,吹了又破,然后翻个身四肢爪子伸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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