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下(东亚大陆)原本共有五个大国,即:宋(北宋)、辽、夏(西夏)、理(大理)、吐蕃,五国里,大理和吐蕃因为位置偏远所以长期偏安,基本上不参加大国纷争,所谓的“大国纷争”便是宋辽夏三国的利益矛盾和战争冲突。宋国建国于西元960年,辽国建国于西元907年,西夏建国于西元1038年。宋国在建国初因为辽国在宋国统一华夏南方时屡屡阻扰干涉,加上辽国一直占据着燕云十六州,所以发动北伐,对辽国开战,宋辽战争由此而爆发,双方打了二十五年,最后通过缔结“澶渊之盟”实现停战议和,宋国虽然未能收复燕云地区,但也让辽国从此断绝了南下侵宋的战略企图,两国维持了长达一百多年的和平,关系一直“比较友好”,辽国边界有灾难,宋国给予援助,宋国边界有灾难,辽国也给予援助,只是偶尔发生矛盾冲突。宋辽两国的长期和平对两国万民而言固然是件善莫大焉的好事,但因为长期没有战事,导致宋辽两国军队的战斗力都在不断地腐化下滑,两国高层也是越来越安逸怠惰。
西夏在建国后与宋国、辽国分别爆发宋夏战争、辽夏战争。辽夏战争以西夏的大获全胜而结束,辽国不但未能灭掉西夏、开疆拓土、提升国力,反而还因为辽夏战争的失败而耗损大量国力,埋下了走向衰败的隐患;至于宋夏战争,在实质上从未结束,断断续续地爆发了五次,第五次就爆发在几年前(西元1114年至西元1119年),双方各有胜负,总体上而言,宋国虽然前期不敌西夏,但由于宋国的综合国力大大地强于西夏,使得西夏在这场两国持久消耗战中越来越陷入不利,宋夏战争的天平正在越来越倾向于宋国,西夏已经面临亡国危机。根据史书记载,若非金国崛起、金军南下,彻底地搅乱了宋夏战争,北宋是可以灭掉西夏的。
近十年来,辽国一直很太平,既不跟宋国打仗也不跟西夏打仗,宋国也比较太平,不跟辽国打仗,只跟西夏进行断断续续的交战,西夏比较不太平,被宋国通过战争拖得奄奄一息,就在这时,第四个大国出现了,就是横空崛起的金国。金国建国于西元1115年,即六年前,但发展势头非常迅猛。金国在辽国东部、华夏东北部,目前既不与宋国接壤也不与西夏接壤,只与辽国接壤,辽金战争全面爆发。双方交战六七年,辽国屡战屡败并且内部叛乱动乱不断,形势日益恶化。辽国共有五京,即:上京、中京、东京、西京、南京(约为后世北京市一带,燕云十六州的核心),截至此时,辽国东京、上京已先后被金军攻陷,中京、西京危在旦夕,全国沦陷丧失了足足一半领土,距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面对辽金战争,宋国高层反应强烈,有人建议“助辽抗金”,有人建议置身事外、隔岸观火,有人建议“联金灭辽”,其中,第三种声音占据了上风。早在十年前,童贯出使辽国,辽人马植秘密求见,向其献上“扶植金人、联金灭辽”之策,童贯对此颇为心动。童贯动心原因有三,其一,他在主持宋夏战事时取得了不少战果,这让他颇为得意,认为自己的军事才能是很高的,其二,他醉心于通过军功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地位,其三,他是太监,在出使辽国时遭到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天祚帝)的嘲笑,从而对天祚帝和辽国充满恼恨。这个马植虽是辽人,但他在辽国官场上长期不得志,加上他看到辽国政治腐败、军事腐朽、金人崛起,认为辽国不久就会灭亡,不愿为其陪葬的他打起了“投靠宋国、出卖辽国”的心思,跟童贯一拍即合,使得童贯从此成为宋国高层内的“联金灭辽”第一主张者和支持者。宋国高层们对辽国的心态是复杂的,一方面,宋辽两国虽然曾经打过仗,但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两国和平交往了百年,关系友好,并不互相仇恨,另一方面,宋国高层们对辽国始终占据着燕云十六州一直耿耿于怀。对于“联金灭辽”之策,宋国高层内的反对声音也是比较高的,无奈,宋徽宗头脑昏庸、目光短浅、好大喜功,他既高估了宋国也低估了辽国,更加低估了金国的强悍和贪婪,加上童贯等人的蒙蔽诱导,最终采取了这个等同于与虎谋皮、玩火自焚的策略。去年(西元1120年),宋金两国特使正式缔结了“海上之盟”,约定两国夹击、灭亡、瓜分辽国。本来,这项重大的军事行动在“海上之盟”被缔结后不久就会被付诸行动了,但方腊起义延误了宋军北上攻辽的时间,如今,方腊已被童贯“平定”,数十万宋军开始正式北上。
黄河三大渡口之一、兵家必争之地——风陵渡。
渡口之南和渡口之北,尽皆大军如洪,陆地上飞沙走石,河面上波涛汹涌,数以千计的船只正在夜以继日地把宋军兵马运过黄河,开赴宋辽边界,准备联金灭辽,夺回燕云十六州。
站在渡口边一个土坡上的童贯看着他麾下的这支威武雄壮的王师大军,心里没有半分的意气风发或踌躇满志,只有深深的忧虑、不安、惶恐。童贯虽然祸国殃民、才能平庸,但他毕竟掌控军权二十多年,又在宋夏前线打了好几年的仗,因此还算拥有比较丰富的实战经验,他心知肚明,他麾下的这支王师大军看似威武雄壮,实际上却是“银样镴枪头”“绣花枕头”,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他在宋辽边界看到的情况是:当地驻军因为宋辽两国长达百年的和平,早就懒散废弛到了骨头里,兵马数量、钱粮数量只有账面上的一半,士卒长年累月缺乏训练,完全就是在混日子,散漫不堪,简直就是一群穿着军装的老百姓,加上将无战意、兵无斗志,使得军队的战斗力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军用物资要什么没什么。如此军队,岂能打仗?
至于敌人辽军,情况也比童贯预料的要严峻得多。宋军开拔时,宋国宣抚司向辽国境内张榜示众(就是发宣传单),声称“燕云十六州本是大宋的领土,大宋军队收复燕云是天经地义的,但大宋军队不会滥杀无辜,并且大宋朝廷会善待、厚待、礼待辽国臣民,还请辽国上下放心”云云。这份榜文简直就是荒唐,它在本质上是宣战书,但其字里行间却没有半分杀气,宣传重点竟是“大宋军队在攻取燕云后将会如何如何仁义”,俨然摆出一副燕云已是宋国囊中之物的架势。为何如此?因为宋国朝廷上下的自我感觉实在太好了,宋徽宗等宋国高层一来看到辽国被金国打得狼狈不堪、丧师失地,认为辽国已是不堪一击,二来认为宋金联合攻打辽国,辽国必败无疑,于是,宋军收复燕云的战事肯定是马到成功,甚至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大军一到,燕云地区的辽军就会闻风而逃或不战而降,宋国轻松获胜。
然而,事实却是:宋军进取燕云,辽国上下毫无惧色,反而群情激奋,大骂宋国“背弃盟誓”“战是不义之举,军是不义之师”,辽军各部义愤填膺、积极备战,并且,燕云地区的汉民也没有箪食壶浆地“迎接故国王师”。后世有很多华夏人受到影视剧的影响,认为宋辽两国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关系,实际上并非如此,宋辽两国是打过仗,但只是在北宋建国初期打过二十五年的仗,交战区域也主要在边境地带,战火没有波及两国内地,未产生大面积的战乱,并且随着两国缔结和平协议即“澶渊之盟”,宋辽两国直到辽国被金国灭亡时基本上一直保持互不侵犯,维持了长达一百多年的和平友好关系,所以,宋辽两国关系友好,两国军民也是关系和睦,并不互相仇恨敌视,但是,宋金战争、宋元战争则是完全不同的,金军、元军都曾多次大规模地攻入了北宋、南宋境内,造成两宋境内出现大面积的战乱,致使两宋死人无数。宋人真正仇恨的是金人、元人,对辽人并不仇恨。辽人已是半游牧半农耕的民族,不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北方游牧民族”,辽人原是游牧民族,但已经向农耕民族转化了。
辽国的汉化程度是很高的,加上辽国朝廷并不为难辽国境内的汉民,因此,燕云地区的汉民早就习惯了辽国朝廷对他们的汉化统治,在心里并不强烈地渴望回归宋国,所以,宋军攻伐燕云的行动没有得到当地汉民的大力支持。客观上讲,从汉人的角度出发,汉地北方的主人是辽人要大大地好于金人,因为,辽人还算“文明”,金人完全就是一群只知烧杀破坏、奸淫掳掠的野蛮人。由此也可以证明,宋国朝廷采取的“联金灭辽”策略是何等短视及愚蠢。
辽国虽然面临两线作战、腹背受敌的险境并且惧怕金国,但丝毫不惧怕宋国,强硬对宋。
如此一来,童贯深深地感到了骑虎难下,他想打退堂鼓,无奈,大势所趋,他身不由己。对于自己当初极力鼓吹的“联金灭辽”,童贯已懊恼后悔无比,他自己把自己架在了火炉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深深地重创了童贯的信心,那就是征伐方腊的全面失败。明面上,宋军征方腊取得大获全胜,实际上,宋军征方腊落得一败涂地,这在朝廷里已是公开的秘密,唯独瞒着宋徽宗本人。宋军连方腊那帮揭竿造反的乡下泥腿子都打不过,还想打得过辽军?不错,此时的辽国已经不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北方霸主了,辽军已经腐化掉了,但宋军更烂,诚如此,几千金军可以追着几万辽军打,但几万辽军却又可以追着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宋军打。
“我到底该怎么办?”童贯心乱如麻、痛苦无比。
“童大人,”这时,童贯身边的一名军官开口道,“他们怎么还没过来?你是不是在暗中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童贯顿时冒出了满头冷汗:“应该快了,应该快了,我怎么敢在暗中给他们通风报信呢?”
这名军官是童贯亲卫的头领,但从两人对话的语气和架势来看,似乎这名军官才是主人,童贯只是仆人。不光这名军官,童贯身边所有的亲卫都是手握刀柄,凶神恶煞地紧盯着童贯,一旦童贯有异动,立刻就被砍死。童贯哪里是被他们保护的主人,分明是被他们看押的囚犯。
没多久,一个年过四旬、气色虚浮的宋国官员坐着一顶软轿过来,呵呵笑道:“童大人,他们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蔡京长子蔡攸,他此时担任的职务是童贯副手,童贯是“燕云宣抚使”,他是“副宣抚使”。童贯和蔡攸的关系是很好的,童贯养女(童贯弟弟童贳之女)童娇秀便是嫁给了蔡攸独子蔡行。蔡攸跟他父亲蔡京一样,都是祸国殃民的奸臣,尸位素餐、骄奢淫逸,对于这场“联金灭辽”之战,他极度幼稚无知,认为功业唾手可得,他在出发前进入皇宫向宋徽宗告别时,看到宋徽宗身边有两个美貌妃嫔,竟然指着她们向宋徽宗请求“臣成功归来,请圣上把她们赏赐给臣”,宋徽宗笑了笑,没有责怪他,由此可见,他是何等的幼稚无知。同时,这也说明一件事:宋徽宗虽然昏庸,但并不残暴,他只是昏君,不是暴君。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童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同时胆怯地看了看身边的那些“保护”他的亲卫们。
那个亲卫头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狞笑的笑意。
宋国之所以朝政腐败、国力衰退、民不聊生、内忧外患,离不开“北宋六贼”和“四大奸臣”的祸害荼毒。哪六个贼?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哪四个奸?蔡京、童贯、高俅、杨戬。蔡京和童贯既是“六贼”之二也是“四奸”之二。实际上,除了此六贼、此四奸,宋国朝廷里还有很多奸臣国贼“后起之秀”,一茬接着一茬,前赴后继、没完没了,一批倒下去,新一批填上去。宋朝特点很多,其中一个特点就是奸臣多,多得令人难以置信。
蔡、童、高、杨、王、梁、朱、李,此八个奸贼个个都是高居朝堂要职,手握军政大权,权倾朝野,爪牙鹰犬无数,他们深得宋徽宗的宠信,但他们没有知恩图报、公忠体国,恰恰正相反,他们疯狂地干着欺君罔上、祸国殃民、结党营私、贪污腐败、陷害忠良、横征暴敛、贪得无厌、鱼肉百姓、逼良为娼、不择手段地搜刮民脂民膏等恶行,个个都有着一望无边的、强取豪夺而来的辽阔私地,个个都有着堆积如山的、损公肥私而来的巨额财富,个个都过着钟鸣鼎食、穷奢极欲的生活,他们就像八个巨大无比的蛀虫、硕鼠、吸血鬼、寄生虫,夜以继日地吸食着天下万民的血汗,吞噬着赵家天下的元气,摧毁着大宋王朝的根基,个个都是穷凶极恶、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天下万民和有志之士无不对八人深恶痛绝,民间歌谣道“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方腊在起事造反时喊出来的口号就是“杀猪(朱)”,这个“猪(朱)”就是朱勔,因为朱勔疯狂地搜刮东南。
这八个奸贼有两个共同点:
第一,他们都是罪该万死的奸臣国贼;
第二,他们都超级有钱,家里的金子银子可以堆成小山。
这八个奸贼向来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臭味相投,如今,童贯即将挥师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另外七人肯定要给他饯行辞别的,并且童贯也主动地向另外七人发去了邀请函,邀请他们前来风陵渡“参加辞别宴”,那七人如何不来?毕竟,东京开封府距风陵渡也不远。
一件“天下第一大案”就此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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