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大军遭袭,执明令:遖宿犯我国威,故讨伐之,重整军心,三日后穿沼泽湿地。
一语中地万千悔恨纷沓而至,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终是造就了悔恨。三日之中,莫澜再未来到这座孤坟禁地,似乎真的忘了,连带着记忆的过往一并根除。端一张肃穆的脸,真正有了一郡之候的样子。
“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地,我应你,大军凯旋时我带你回天权。”慕容离最后二字说得极为笃定,过了许久许久,酝酿着斟酌着。“他——很好。”执明给他一世温暖,不再四下流离,而这个人却永远埋葬在他国最寒冷孤独的领地。
流着瑶光国的血液,承载着慕容王氏一族的记忆又少了一人,这一路走来似乎真的好远好远,遥远而纷乱再也记不清了,毓埥也算瑶光之后,却也变成不死不休之局。落雪不下片刻,执明撑着古朴昏黄的油纸伞出现在慕容离身后,一刻不差,扮演着最贴畏的情人。
不时飘雪落满了墓碑,覆盖了碑头血迹铭文,那家伙自小明明怕疼怕得要命,硌着碰着连连喊疼,还有个见血就晕的毛病,前前后后三代也没出这般无用没出息的人,无建树无功勋,堪堪混了个一县之主当当,还不见得有多尽心。
慕容离把庚辰护得太好,以至于身在尘寰,不沾尘寰烟火的污浊。当命定的人闯入他的世界,懵懵懂懂一头栽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王上是看不好他们?”
执明轻嗯了一声叹息,。“原先是不看好的,莫澜的心性,太懂的得谨慎衡量的去付出,拿捏得恰到好处且不吃亏,才是公平得很。旁人献出十分的好,莫澜只会保留一分,以好日后从中抽身全身而退。”
如何才叫公平?
慕容离笑笑苦涩难言,“碰到情感上空白如同一张白纸的庚辰,不外乎真心换真心,莫郡候亦毫无保留。”一物降一物,又恰好互补,真是天生的绝配。
“阿离,分风雪大了,我们回去吧。”执明握住慕容离的手,满手冰凉,拉到唇边不断哈着热气。边说:“怎么凉成这样。”语气既能嗔怪又懊恼,拢拢敞开的狐裘。
“王上对我难道就没有丝毫怀疑吗?”慕容离执拗的不肯挪动步伐,执明一愣璇过身子满脸不解步伐顿了下来。“毓埥的事……毕竟我们同出同源。”慕容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亲近如执明亦听得不真切。
执明莞尔一笑,轻佻的反问道:“那是阿离吗?”显然不相信。
慕容离摇摇头,其实连自己都不明白纠结是为何?将慕容离揽近自己护在怀中。“阿离别忘了,你我发过誓言立生死契约的。”执明眼眸灼灼其华,语气无比坚定认真。“若真的是阿离,那亦是本王的过错,阿离是本王的人,谁都不能有疑于你。”
慕容离脱离天权朝政多时,还是无法消除大臣们的诸多疑虑,多次冒死谏言。此事一出所有言论直指慕容离,天下战火涂涂,有粮草便能号令三军,慕容离手里握着天权乃至天下的财政大权,令群臣忌惮不满多时,执明方解决此事回帐后不见人才寻来。
阿离,你可曾想放过庚辰他们?
想过,那年出使遖宿……
庚辰可以出走一逃了之,或杀死莫澜明哲保身,不出慕容离所料,他最终选择请罪是最不明智的决定。那一刻,早以注定今日之局,多情才是一把刺穿胸膛的刀刃,慕容离如何也想不第一个应的是庚辰。
遖宿王伏击天权大军,慕容离失踪行径不明,瑶光大将南陵将军得消息赶至雪山支援,昨日抵达正在整顿军威,口号呐喊震天,加紧操练兵马不敢懈怠,“莫郡候。”对莫澜报以一礼,天权是瑶光友军自然不敢怠慢,该尽的礼数面上总是要做足的。粮草军需物资都由天权供给,他们也不用再做打家劫舍的山贼,活得真正还原军将的尊严。
“将军好。”手拢的袖口利落大方还礼,面色有些苍白,步伐虚浮沉重。
莫澜擦肩与他错身而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那心怀九窍先天不足病弱的独子,论才智谋略皆为上乘,博览群书胸怀大志却被困于方寸之地,郁郁不得志。看着莫澜被寻来的两个下人扶走,南陵将军愣怔了许久许久,将军木然收回定格的目光。
南陵将军看不见的转角,莫澜挥开侍者的搀扶,神色变得清明一改颓废之疲态,抛开手里的酒坛,下人慌乱间连忙接住。莫澜还是之前的莫澜,何时就能改了察颜观色的心性。再冷硬杀伐的人心底也有一颗柔软细腻的心,何况父子血脉相连。
莫郡候不仅文采斐然且妙语如珠,趣闻美景,不得不提到天玑国的云泽蔚,大气磅薄风光四时不同,风趣幽默的言论捧得将军大笑三场,不由捋了捋胡须,寡言生冷的将军不由得碎嘴多说好些话,感慨万千道:我儿年纪与莫郡候相仿,心志高远却不会婉言迂回,更不懂逢场作戏……”
莫澜静静地聆听着,笑的诚恳谦逊,说道:“哪里?那是大公子为人耿直,君子之风,莫澜何及?”南陵将军略顿,满意的笑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以随便教训,却容不得别人道一句不好,为父母者对自己的孩儿总是
多偏袒和维护。
待茶盏空尽,南陵将军因公事不得不起身告辞,莫澜出帐送人深深作揖无不周到。云泽蔚之郡当真是个绝妙之处,也是名为阿煦的这个人无法远足的愿景,处处刻意疏离打消南陵将军的疑虑,且多次前来莫澜帐中,或公或私,有时会看着莫澜出神,莫澜具装作全然不知。
南陵将军走后,执明掀帐帘而入。“微臣见过王上。”莫澜盈盈一叁拜。
执明恍惚以为莫澜还是曾经的莫澜,之后便如同死水一般沉寂,面对着关心的人,执明不由火起,一把把莫澜抵到无可掩藏的角落,目光炯炯不放过莫澜任何一丝一毫的神情,僵直许久。“不忠不孝不义——他曾无法扮演的角色,我一手来完成不是很好吗?”莫澜低下头颅平和的说,淡淡的更像一种叙说。
执明无言反驳,拽着莫澜的领口强迫着他抬头,嘴唇几番微张合,伊人已逝伤痕却无法掩埋,:“回天权。”大军开拔在即,莫澜迟迟不肯请折子,。“带他一起,不好吗?”执明手背破碎三两滴落泪,在执明震惊的眼瞳簌簌滴落,好似止不住一般。
莫澜抬起头,汇聚的泪水模糊了眼球,通红的眼眶。“莫澜。”
“我九天揽月的王上,莫澜希望您做这真正的乱世之主啊。”莫澜笑着就这么笑着,牵动的眼角带出隐忍不肯划下的泪水,长长的尾音带着满满的叹息、希翼,二人长长久久的沉默凝固了风雪。
真像过往如何?也只有慕容离最为清楚。“属下斗胆一问,少主恨过煦公子吗?”庚寅问道,他们兄弟二人都是阿煦少爷一手培植,追随在少主身旁的。慕容离想了想,是他失信在先,今日所受罪有应得,只是执明……
“本王是将死之人,何故枉害天下黎民百姓。”
悠悠荡荡从帐内传来执明平缓的音,撞进慕容离的心口,隐隐作痛。“回去吧。”慕容转身离去,庚寅在原地途留愣怔。古泠箫已毁,旧事重重剥开,慕容离从未想过执明会出现,初见时未想过能容下执明,所以丝毫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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