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余老爷死在那年暮春,被人发现时颊边两行泪犹然未干,手中紧攥一只不知来历的金镯,其上精巧地凿着栩栩如生的乌莲花。
那是连缬给他的。确切来说,那是连缬的母亲乌莲尚在闺中之时,乌家为她备下的嫁妆。后来余老爷狠心退婚,还侵占了乌家,这只手镯也就被他随意打赏给了余家得力的下人。连缬心想自己从来不曾盗窃,那不过是完璧归赵。
连缬连缬,正是乌莲花的别称。
翠屏猜错了,他的仇恨刻骨铭心,分毫掺不得假。后来却又是他自己扯了谎,将一切栽赃到与他无冤无仇的傅家身上。可怎么能说是无冤无仇呢,每当他听到傅三公子的名字,听到他和余沥两小无猜的过往,都像是滚了火的刀刺进胸腔,终岁不得安枕。
若傅长临没有生出带她逃离的心,那么他会一直等下去,忍下去,求上天宽宥他豁达和耐心,让他还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为她带一朵花也好,在棕榈树下苦等一夜无果也好。
不昧因果,无惧死生。
他狭隘卑鄙,他宽宏大量,对于真正掠夺他一切的少女,他卑微至极地只求她将心归还,新仇旧恨就能一笔勾销。
他明明有机会,却过早被翠屏洞察,她是有心计的女子,何况他之于情爱一途,道行委实太低。
翠屏不会允许他因为动心坏掉自己毁了余家的计划。于是她盯准他的心结,对症下毒。她逼他看清现实,不惜借用最恶意的侮辱唤回他清明的神智。眼见一切不可控制,她甚至还塞给他一包下在醒酒茶里的药粉:“我们这样的人,得不到的,只能毁掉。”
余沥认定了那是致命毒药,但事实上服用过后只会知觉全失,任人宰割。翠屏饱经人事,早就从每逢月中的那碗红糖水勘破玄机。她故意频繁激起连缬最深沉的嫉妒,她以为他一定会照做,所以才会在得知真相后气急败坏,扯住他的衣领却又潸然泪下:“这种药原是给窑子里不听话的雏儿吃的,我刚进余家的时候,他们就是用它来对付我……”
“她到底是有怎样的好运气,你就连碰她一下,都不舍得。”
别说她了,就连轻而易举便可摧毁的余家,事到临头他都不敢碰。
外人只看到余家众人如今凄凉的处境,却忽略了高处不胜寒的注定下场。从前余家是靠着亲日,与东洋人合资办厂才崛起,年前新军南下,大胜之后将日伪军赶出江左,揪汉奸的名册中余家掌权人赫然在列——连缬受到数次暗杀都涉险避过,可谁知道下一次又会如何。
都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江左人人都知道余家子弟锒铛入狱,正是连缬所为。在这非黑即白的乱世年代,被一名不择手段的恶徒迫害,那么必然就是无辜无害的。
也因此余家人虽然错失万贯家财,却保全了性命。连缬为此苦心筹划许多年。没人知道,也无须再有人知道。
就像初见那年,他为她擦去鞋上的燕泥,所有人都指责他居心叵测,却无人知道那时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就像那塊燕泥。她是浮在云端的一束光,他妄想着珍重对待,却觉得自己寒碜,觉得连仰望都是亵渎。
将仍在沉睡的余沥送出港口,翠屏跟在他身后碎碎叨叨地问:“不会是要送到傅三身边吧?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还让他活着。”
他合目须臾,最后不过轻笑一声:“你猜。”
折身走回暮色交织的城市,邮轮汽笛的遥响渐弱了,偶有白鸥翅羽刮破水面如碎镜。往事如烟,燕泥、鞋油、琥珀酒、棕榈叶、温热的红糖水和清香的解酒茶,这一生的怨憎会、求不得和爱别离蓦然交汇相逢,又化作雾气匆匆散尽了。
岁月从来不曾怜悯人间一去不返,余响只剩那年她为他诵读过的诗篇。
——有一次,我梦见我们是不相识的。我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爱的。有一天,我梦见我们相爱,醒来了,才知道我们早已陌路。
没有你,我的世界没有色彩;没有你,我的天空没有白云;没有你,我的躯体没有灵魂;没有你;我的生命只有悲剧!
番外(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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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一窗岁月,寄语明天
指尖凝香的时光里,静听流年,铺陈记忆的纸张,将一些灵魂深处的东西洇染成彩,裱糊成画。拈一抹过往,剪一窗岁月,掸一路灰尘,望一涯征程,让淡淡领悟,缤纷岁月静好的沉香。
夜微寒,意阑珊,转眼又是一年。凭窗依栏,有节日的焰火缤纷了思绪,袅袅茶香,氤氲心事婉约。
似乎已习惯了在这样的静谧中,盈一眸深思,寻找自己。铺陈记忆的纸张,将一些灵魂深处的东西洇染成彩,裱糊成画,无论是好是坏,那毕竟是自己灵魂走过的痕迹。
或许,世事喧嚣,许多往事终成云烟,淡泪随风,静听沧桑低吟浅唱,苦也罢,乐也罢,点点滴滴,都于白驹过隙中浅淡成回眸一笑。
时光的流里,一定是有些什么,让我们去哭,去笑,去追寻,去探索,站在思想的彼岸,放逐岁月,浅笔静开,恍惚中那些走过的梦与痴,笑与泪,逐一在灵魂的窗口定格,一些美丽的爱与哀愁,就在片片阙阙中,缓缓释放岁月静好的沉香。
慢慢的才知道:生命,是一趟旅程,每个人都在途中,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路过着沿途的风景。有许多时候,生命若水,石过处,惊涛骇浪;有许多时候,生命若梦,回首处,梦过嫣然。掬一捧岁月,那些悄无声息的过往,也便演绎成红尘中的静水深流,蜿蜒生命的冷暖。
穿行于风尘俗世,轻吟着平仄流年,寻梦,总是撑一支记忆的长篙。指尖凝香的时光里,静听过往,“夜卧松下月,朝看江上烟”,一些浪漫,就在惬意中悠远;“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些思念,就在宁馨中温软;“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一些缱绻,就在哀怨中缠绵。
慢慢的才知道:人在旅途,有许多错过,痛断肝肠;有许多遇见,念念不忘。一些痴情,可能会换来一身的疲惫;一些寻找,让它随风,或许才是最真。有些人魂牵梦绕,却适合放在心底;有些事,轻轻放下,未必不是轻松;有些走过,很淡,很轻,却很疼......
于婉约的文字里仰望幸福,把细碎的日子打磨成一串串浑圆的微笑,挽一袭芳华踏浪而歌,把烦恼放到风中让它悄悄带走,把快乐放到云中,让它静静融化及至无边扩大,何尝不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心如素简,守一池宁馨,携一卷清浅,阅过的风景走过的路,都于惊鸿一瞥中化作了“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慢慢的才知道:人生,总有许多沟坎需要跨越;岁月,总有许多遗憾需要弥补;生命,总有许多迷茫需要领悟。生命于我们,只是沧海一粟,然而却承载了太多的情非得已,聚散离合,痛苦欢笑,呐喊寻觅,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个最终的谜底,所以,我们唯一的选择,必须是:笑对风,笑看雨。
拈一抹流年,剪一窗岁月,掸一路灰尘,望一涯征 程,前行路上,不言苦痛,莫问沧桑,取一份随意,向前。无论何时何地,记得:给身边一份温暖;无论风风雨雨,记得:给自己一个微笑,淡淡领悟,静静飞翔。
剪一窗岁月,寄语明天
烟雨深处,一枕蓝梦独自消瘦
烟雨深处,一枕蓝梦独自消瘦。
谁的画笔,蘸了月色,将湄水彼岸渲染成一抹蓝,疏烟轻袅,笼住水畔小院,也笼住一汪染蓝的心事,云烟散去,又聚拢,那些深深浅浅的蓝,便浓了又淡,淡极反浓。
却忆当年,同样的蓝月下,一袭青衫自万水千山之外打马而至,风尘起,竹帘卷,来不及抬眸的惊诧,在水意幽然的弦上,划出一波轻颤,水蓝点点飞溅,素白的裙摆上,芝兰渐次开放。
月色叩窗而入,与烛影对舞。
菱花镜中眸光流转,羞红了一阕婉约,黛眉描罢却回首,笑问深浅入时无
桃木梳下,长发如瀑,皓腕轻举,绾绿鬓堆云,簪一支玉钗,款款间,摇落一地呢喃软语。
箫声自蒹葭深处踏露而来,清音绵长,绕着月色织出一方素笺,一笔一划,书尽心暖,吟遍清欢。
以为这就是一世了,却不知,月圆月缺几度,掌心的时光如沙漏尽,秋深时,青衫已杳。
当岁月一遍遍碾过宋词的韵脚,痛了的不仅仅是期盼。
淡蓝梦语在幽怨的侵蚀下,一天天褪色,每当新月初升时,哽咽琴音唤不回逝去的似水流年,忧伤凝成霜花,一寸寸爬上青丝,老了镜里眉弯。
月色轻寒,凉了书简里的离愁别绪,沉默的辞藻描不出一城荒芜。将锦书层层折叠,付与烟尘,只在青鸟眠去之后,用泪痕洗却旧年。
此去经年,当阳光和细雨将最后一丝微蓝抽离,纯白梦境安抚着时隐时现的钝痛。
有疏影斜逸入窗,映着闲置的书卷,在落寞的字里行间,圈出了点点暖意,细碎沾襟。
打开尘封已久的门扉,才明白,久违的晨曦把天际淬成了淡金。轻嘘一口气,睫毛噏动的时候,梦已经轻巧着陆,波澜不惊。
箫音再起,卷一树梨花飞雪,成冢,葬了月下的伤,和子夜的寒。
仰首,天的蓝;低眉,海的蓝。
剪一缕莹蓝在晨光中织梦,缀几瓣白云的宁馨和浪花的澄净,蓝底白花的梦帕上,无风也无月,无怨亦无嗔,从此写满尘世的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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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给小可爱的加更啊,累死我了,这一章...顶两张吧,明天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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